倒计时:00:00:12。
涡心在零腔深处睁开冷黑的一只眼。
四周的回春潮在它的注视下微微打旋,细丝被牵引着往里绕。
第三轮“石入池”的第一锁将落未落,整座引擎室像被一把看不见的刀轻轻割开了一条缝——光在缝里折返。
随之而来的,并不是爆裂,而是碎。
不是物体碎,是时间碎。
白雪停了一瞬,接着以三种速度同时下落:
一种快,一种慢,一种几乎不动。
每一片晶格在空中留下了不同长度的尾,像三个人在同一面墙上走过,脚印却不在同一行。
“局部时域紊乱,”小五(零)率先给出判词,“涡心引发的微型时间撕裂扩散到三层门槛外,出现多时态重影。”
他把“门栈影”的诊断图像抛上众心桥。各人影子叠成三层:
前相影(+Δt):比现在快半拍的你,肩线轻轻超出身体;
同相叠影(±0):真正的你,脉搏与呼吸取样;
后相回声(?Δt):比现在慢半拍的你,眼神落在上一句“好”的尾音里。
“容错骤降。”巴克把机械耳抵在超导回路上,听见“冷”也分了三档,“任何越拍操作都会被涡心捕成‘强拍’,直接叠到主核的钟丝上。”
“诊断标尺:”小五在半空写下两行冷白,“时间相干指数 t;节拍同步指数 sib。
重影收敛需要——t↑,sib↑。
现在的数值:t=061…058…055(下落),sib=072(不稳)。”
“别用长句。”伊娃提醒,“长句会跨拍。”
林战点头,金叶印烫在掌心:“换口令。”
他们把长指令全部收起,把每一个“要做什么”,切成可以放进一拍里的字。
“节拍口令 Σ-beat 上线。”小五把协议抛到全频道——
一拍:放。
半拍:托。
空拍:停。
短—短—回:起—过—回。
同义词被禁止;比喻被剥离;情绪留在眉毛里,不进语料。
“我播。”伊娃把弓抬到耳侧,用弦替代节拍器:“—嘀。—嘀。短—短—回。”
每一声“嘀”像在紧绷的缝隙上缝下一针,缝得又细又正。白噪的底纹随之加厚,把“时间的毛边”一寸寸贴平。
“第一锁,半拍托。”林战按下准星,托住弧线的尾,让它在“涡心的吸”里不至滑落。
“雷枭,空拍稳。”
“稳。”雷枭的误差雨改为散射,以细雾铺开,不往“心”里打,以免“喂心”;他在通道的四角抬起四个相干力场钉,像四根看不见的柱子,把被撕开的缝撑回对称。
“巴克,半拍换。”
“换。”巴克以“半拍取—半拍上”的节奏更换一枚临界钩栓,每一声“喀”都和伊娃的“嘀”重在一起。
“见证者,空拍念。”
“念。”三人一组的灰旗小队不再连珠累段,而是把“你知道坏是什么”“你不用急”“你记得你是谁”“你愿意,所以你说好”四句拆成四拍,在影井里一拍一拍敲。
节拍替代了语言,废掉了所有能被涡心抓住的“延迟尾巴”。
t 曲线止跌,sib 的指针稍稍抬头。
“有效。”小五报数,“但不够。”
时间的裂,不只撕操作,也撕人。
最先倒下的是影井里一位老工匠。他的眼白上一半沾着“刚刚”,下一半沾着“还没”,瞳孔在两条线之间犹疑;他尝试说“我愿意”,声带却在前相影里吐出“我”,在后相回声里吐出“意”,中间一空——像被涡心偷走的半拍。
“转医疗舱。”苏离接手。她离开年轮谱的主控位,把“夜”的压舵托给第二副,亲自守在医疗舱门口。
她没有唤醒药,她用的是“年轮脉冲—轻拍”:
——一拍按在老人的胸口,“你知道坏是什么”;
——二拍按在锁骨,“不用急”;
——三拍按在喉结,“你是谁”;
——四拍按在口角,“说好”。
每一拍都比操作位的“嘀”更软,像把一个人从两片不同的玻璃之间捞出来。
她又给重影眩晕者挂上“相干补偿带”:不是绷带,是一条在颈后轻轻发热的小环,捕捉个人的心跳,替其把“快半拍”和“慢半拍”的自己绑在一起。
“下一位。”苏离轻声,“跟我呼吸。”
她守在门口,不再离开;医疗舱从此成为抵御涡心的第二引擎室——不是为了驱动机器,而是为了让人活成一拍。
“力场钉,改阵。”雷枭抬手,骨节发出轻微的“咔”响。他的“误差护栏”不是一面墙,是一张稀疏的网:
每一个结点是一枚细小的“剪滞环”,吸收从重影里冲出来的“快”,再把它分成更细的“慢”,交还给伊娃的节拍。
他在涡心的外缘布下“反涡桩”:桩之间拉出极细的力线,力线不正对涡心,而是斜着,让涡心牵来的水丝在桩间自动松一寸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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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雷,半拍补。”林战的口令干净而短。
“补。”雷枭把第四根桩再往内推了半拍的距离,不许过心。
“报告:”小五看着指标,“力场相干补偿生效,t 回升到 062;sib=078。”
“还要更稳。”伊娃弦声下潜,“短—短—回。”
人类本能地会对节奏让路。
当涡心拿走“时间”,人能抓住的,恰恰是节拍。
伊娃将弦声与白噪并联,给全舰播送 “齐法”:
一——脉。
二——息。
短——手。
短——眼。
回——心。
她在看不见的地方给每一个“在位者”发了一个细小的牵引,让他们在各自的岗位里同时点头。
合唱因此不再是“歌”,而是“网”:
每一根弦联系着一个人;
每一个人把“现在”咬住,咬成同一口。
“第一锁,放。”
“放。”
“第二锁,放。”
“放。”
口令与回声重合,没有延迟——或说,延迟被节拍吃掉了。
t=066。
sib=084。
“收敛见效。”小五把更新的曲线贴上墙,“重影边缘回卷,‘前相影’与‘后相回声’在‘同相叠影’附近靠拢。”
“继续。”林战不数赞,只数下一拍,“第三锁——半拍托。”
涡心并不屈服。
它把黑漩里的一丝冷意轻轻外翻,像有人在井水上吹了一口气——涟漪以不可捉摸的方式往外扩,四周的“反拍”猛然陡峭了一线。
“涡心锁。”小五开启一段从未在表上出现的序列,“以‘节拍锁’替代‘码锁’:
在涡心外缘设‘四瓣锁’,节拍口令驱动,口令不是字,是‘——嘀’;
锁不合,锁只靠——靠住即可,不求闭合。”
“一瓣,半拍靠。”林战。
“靠。”巴克与雷枭同时顶住两个对角。金属与场的双重靠,让涡心的“吸”像被四只手掌端住了一个碗。
“二瓣,空拍停。”伊娃弦声一扣,空拍里没有任何语词,只有“在”——涡心在这一下无物可抓。
“三瓣,短靠。”小五派出两个新的分片,把“见证—延迟—回滚”的节拍感贴上第三瓣,像两个孩子把手按在门上——只看,不锁。
“四瓣……等半拍。”苏离从医疗舱抬起眼,嗓音不高却准,“让它先吐一口——再靠。”
半拍过去。
“靠。”
第四瓣轻轻一合,不是合死,是靠上——“涡心锁”因此成其为“锁”:它锁住的不是门,是吸。”
“指标:”小五几乎第一时间报出,“t=069;sib=086。重影收敛度+72。涡心旋速下降 13,‘同心波’回落到‘牙’线下。”
“第一锁,落。”林战。
“落。”众声如一。
节拍口令挽回了“同”,也在消耗每个人的脑。
脑在重复中焦枯;舌在拍子里僵硬;手指开始会在半拍与短拍之间打滑。
“疲劳指数上升。”见证者联盟提醒,“影井内有三人出现拍错。”
“错,允许。”伊娃没有责备,“错是盐。
短—短—回。
回,是回到‘在’。”
苏离把第二条相干补偿带缠在林战的腕上,小声:“喝水。”
林战点头,半拍吞下。金叶印的热像一枚叫“现在”的小火,稳稳按在掌心,不让它因为疲乏而偏。
雷枭把误差雨从“散射”再收细一度,少量—高频,让每一次“抖”都有一个柔软的着陆。
巴克放慢“换件”的节奏,以两拍稳—一拍换替代“一拍换”—在“稳”里藏“换”,让“换”看起来像“没发生”。
“把力分给法。”小五总结,“我们用法撑住,不用力硬托。”
t=071。
sib=088。
重影像被钉在白噪的毯子上,边缘在回卷。
“第三轮——第二锁,半拍托。”
“托。”
“空拍停。”
“停。”
“放。”
“落。”
每一个口令都短到不能再短;每一个“落”都稳到不能再稳。
涌流在十二重环之间的弧光像鱼群翻背,背鳞上浮出一丝细金;零腔的深靛里,涡心被四瓣轻轻端着,旋速不再攀升。
第三锁,落。
“第三轮完成。”小五吐气,“回春覆盖 57;‘安全通道 3’开启——短—短—回进入长波段。”
“好。”林战只说一个字,不把“好”拉长,防止被涡心抓住尾音。
“收影。”伊娃将弦换到更低的弦位,白噪与1/f底纹的叠加像一块柔软的黑布,从墙角向中央抚过来——
前相影在布下失去兴致,后相回声在布里学会停顿;
真正的“同相叠影”从影里走出来,立在光里。
影井里,老工匠终于把“我愿意”说成一拍——
不是“我”“愿”“意”三截,而是像把三个字用线串起来一样,一口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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