魔渊深处的罡风如无数把淬毒的尖刀，割裂着虚空，也刮擦着林晓婉早已血迹斑斑的道袍。她悬浮在混沌翻涌的暗幕之中，手中那柄陪伴她走过无数生死的混沌至宝剑，此刻正发出低沉的嗡鸣，剑身上布满了细密的裂痕，仿佛下一秒就要崩碎——那是与熵之躯厮杀到此刻，留下的累累伤痕。
“晓婉！再坚持片刻！”
魔渊上方传来赵明嘶哑的呐喊，轮回剑劈开的光痕在熵的躯干上炸开，却只留下转瞬即逝的涟漪。这位曾经执掌仙界秩序的仙王，此刻浑身浴血，仙王威压被熵的混沌之力死死压制，每一次挥剑都要承受道基撕裂般的剧痛。五女的法则锁链在熵的四肢上绷得笔直，柳寒烟的太阴冰魄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融，慕容雪的丹毒在熵的经脉中游走，却被那股吞噬一切的力量不断同化。
整个魔渊已成炼狱。
林晓婉没有回头，她的目光死死锁定在熵之躯中央那团跳动的暗紫色光核上——那是熵的命门，是它吞噬六域灵脉、炼化无数仙魔元神后凝聚的本源心核。从踏入魔渊的那一刻起，她就知道，这一剑，必须由她来刺出。
“公孙前辈，红鸢”林晓婉抬手抚上冰凉的剑身，指腹摩挲着那些因常年征战而留下的细小缺口，“还记得剑冢里的誓言吗？”
剑身在她掌心轻轻震颤，仿佛在回应。
三年前，剑冢暴动，红鸢剑魄冲破封印时，是林晓婉以混沌剑气引其共鸣，在万剑齐鸣中，她握住了这柄沾染过无数神魔鲜血的古剑。那时红鸢剑魄桀骜不驯，剑身缠绕的剑煞几乎要撕裂她的元神，是公孙月的残魂一次次压制住剑魄的凶性，在剑灵空间里为她演示千年前的剑道真意。
“剑道者，不是要斩断万物，而是要守住想守之人。”
公孙月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回响，那位曾经执掌剑道堂、以一剑之威震慑八荒的女剑修，哪怕只剩残魂，眼神依旧清亮如星辰。林晓婉记得，公孙月最后一次显形时，将自己的剑魂碎片融入红鸢剑中，轻声道：“此剑随我征战千年，染过挚友血，也饮过仇敌骨，如今交给你，莫要让它蒙尘。”
此刻，红鸢剑魄在剑身中剧烈翻滚，剑身上的纹路亮起刺目的红光，那些流淌的光芒里，隐约能看到无数战魂在嘶吼——那是千年来死在这柄剑下的魔物怨灵，也是它最锋利的獠牙。
“熵的力量在吞噬法则锁链！”苏瑶的声音带着哭腔从上方传来，星轨图在她手中寸寸碎裂，二十八星宿虚影正在熵的威压下扭曲，“晓婉，快！”
林晓婉深吸一口气，胸腔里的血沫带着铁锈味涌上喉咙，她强咽下去，双目骤然亮起。混沌剑体在这一刻全力运转，丹田内的仙元如同沸腾的岩浆，顺着经脉涌入红鸢剑中。她能清晰地感觉到，红鸢剑魄在悲鸣，那不是恐惧，而是一种决绝的亢奋。
“人剑合一！”
她低喝一声，身形猛地与红鸢剑融为一体。刹那间，一道贯穿天地的剑柱拔地而起，剑柱周围环绕着无数道细小的剑影，那是中州剑脉传承至今的所有剑道真意凝聚而成的虚影。从最基础的劈、刺、挑，到公孙月独创的“星河倒挂”，再到林晓婉自己领悟的“混沌一剑”，无数剑招在剑柱中流转，最终汇成一道直指人心的锋芒。
“蚍蜉撼树！”
熵的咆哮在魔渊中回荡，暗紫色的心核突然膨胀，周围的混沌气流化作无数只漆黑的利爪，朝着剑柱抓来。那些利爪上布满了细密的魔纹，每一道魔纹都在吟诵着腐蚀大道的咒文，所过之处，连空间都在消融。
“红鸢，陪我最后一程！”林晓婉的声音在剑柱中响起，带着一丝颤抖，却无比坚定。
红鸢剑突然发出一声凄厉的剑鸣，那声音不像兵器，反倒像一个即将燃尽生命的战士在嘶吼。剑身表面的红光骤然收敛，紧接着爆发出比之前强盛十倍的光芒，那些环绕的剑影瞬间凝聚成一柄巨大的剑翼，剑翼上的羽毛竟是由无数细小的剑刃组成，闪烁着死亡的寒光。
就在漆黑利爪即将触碰到剑柱的瞬间，红鸢剑魄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都心悸的举动。
“嗡——”
剑翼猛地向内收缩，将林晓婉的元神紧紧护在中央，而剑体本身则开始出现蛛网般的裂痕。那些裂痕中渗出暗红色的光液，如同剑的血液，滴落在魔渊的地面上，发出滋滋的灼烧声。
“不要！”林晓婉在剑翼中尖叫，她能感觉到红鸢剑魄正在崩解，那股陪伴她多年的意识正在飞速消散。
红鸢剑没有回应，只是剑鸣愈发凄厉，裂痕蔓延的速度也越来越快。它在燃烧自己的本源，用剑魄的湮灭换取一瞬间的极致锋芒。
“咔嚓——”
第一声碎裂声响起，紧接着是第二声、第三声红鸢剑的剑身在剧烈的震颤中寸寸断裂，那些碎裂的剑片没有四散纷飞，反而化作无数道红色的流光，如同归巢的鸟雀，全部汇入那道贯穿天地的剑柱之中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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剑柱的光芒在这一刻达到了顶峰，连熵心核散发出的暗紫色光芒都被压制下去。林晓婉能感觉到一股毁天灭地的力量在体内涌动，那是红鸢剑魄燃烧殆尽后留下的最后馈赠，也是千年来无数剑道传承凝聚的意志。
“这这是”赵明在上方瞪大了眼睛，他能感觉到那道剑柱中蕴含的力量，不仅有林晓婉的混沌剑气，还有公孙月的剑魂，甚至还有更古老的剑修残魂——那是整个仙界剑道的根基在燃烧。
就在剑柱即将撞上熵的利爪时，一道虚幻的身影突然出现在剑柱后方。
那是一个穿着素白宫装的女子，长发如瀑，手持一柄同样虚幻的长剑，面容模糊，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剑意。她的身形比之前任何一次显形都要凝实，正是公孙月的残魂。
“晓婉，握紧剑！”公孙月的声音清晰地传入林晓婉耳中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剑道堂的剑，从来不会回头！”
话音未落，公孙月的残魂猛地向前伸出双手，轻轻托在了剑柱的末端。
这一托看似轻柔，却蕴含着难以想象的力量。林晓婉感觉到一股温暖而磅礴的剑意顺着剑柱涌入体内，那些因红鸢剑魄湮灭而产生的撕裂感瞬间消失，混沌剑体在这一刻突破了瓶颈，丹田内的仙元如同海啸般翻涌。
“公孙前辈”林晓婉的眼眶瞬间湿润，她终于明白，公孙月的残魂一直都在，她在等一个机会，一个让剑道传承彻底绽放的机会。
公孙月没有说话，只是虚幻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笑容。她的身影在托举剑柱的同时，也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透明，那些凝聚的剑魂碎片正在被剑柱一点点吸收，成为这惊天一剑的养分。
“刺进去！”赵明嘶吼着，拼尽最后一丝仙元催动轮回剑，在熵的背上斩出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，试图吸引它的注意力。
熵显然感觉到了来自下方的致命威胁，心核剧烈跳动，周围的混沌气流疯狂汇聚，形成一道厚厚的壁垒。那些漆黑的利爪放弃了攻击上方的五女，全部调转方向，朝着剑柱抓来，利爪上的魔纹闪烁着毁灭的光芒。
“就是现在！”
林晓婉眼中闪过一丝决绝，她将所有的力量灌注到剑柱之中，公孙月的残魂在这一刻彻底融入剑柱，让剑柱的光芒又暴涨了几分。
剑柱与利爪、壁垒的碰撞，没有惊天动地的巨响，只有一片极致的死寂。
在那片死寂中，红鸢剑燃烧殆尽后凝聚的锋芒，如同热刀切黄油般，轻易地撕裂了利爪和壁垒。那些足以腐蚀仙王体的魔纹，在剑柱的光芒下如同冰雪般消融，连一丝痕迹都没有留下。
“噗嗤——”
一声轻响，剑柱毫无阻碍地刺入了熵的暗紫色心核。
时间仿佛在这一刻静止。
熵的身躯猛地一僵，那些翻涌的混沌气流瞬间停滞，连魔渊中的罡风都安静了下来。暗紫色的心核上出现了一个细小的孔洞，孔洞周围的光芒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黯淡下去，那些构成心核的暗紫色能量，正在被剑柱中的光芒一点点净化。
“吼——”
熵发出一声从未有过的凄厉咆哮，这咆哮中充满了痛苦和难以置信。它能感觉到自己的本源正在被这一剑摧毁，那些吞噬来的灵脉、元神正在飞速流失，连带着它对混沌之力的掌控都开始出现松动。
林晓婉的身形从剑柱中分离出来，脸色苍白如纸，嘴角不断溢出鲜血，但她的眼神却亮得惊人。她看着那柄刺入熵心核的剑柱，看着那些正在消散的红鸢剑碎片，看着公孙月彻底消失的方向，轻声道：“我们做到了。”
剑柱在刺入心核后，开始缓缓消散，那些凝聚的剑道真意完成了使命，化作点点流光，洒落在魔渊之中。但熵心核上的孔洞却在不断扩大，暗紫色的光芒以更快的速度黯淡，一股精纯的能量从孔洞中喷涌而出，那是被净化后的本源之力。
“成功了”苏瑶喃喃道，手中的星轨图彻底碎裂，但她的脸上却露出了笑容。
柳寒烟、慕容雪、木婉清、韩雪也纷纷松了口气，法则锁链虽然还在崩紧，但她们能感觉到熵的力量正在飞速减弱，那些缠绕在她们身上的混沌之力正在消退。
林晓婉缓缓落地，踉跄了几步才站稳。她抬起手，看着掌心那枚正在消散的红色光点——那是红鸢剑魄留下的最后一丝印记。
“谢谢你，红鸢。”
她轻声说道，声音带着一丝哽咽。
紧接着，她又看向熵心核的方向，那里还残留着一丝公孙月的剑意波动。
“前辈，你的心愿，我完成了。”
话音刚落，熵心核上的孔洞突然炸裂，暗紫色的心核彻底崩碎，化作无数道流光消散在魔渊之中。失去心核支撑的熵之躯，开始从内部瓦解，那些坚固的黑色外壳寸寸碎裂，露出里面正在被净化的混沌能量。
“结束了”赵明看着正在瓦解的熵之躯，紧绷的神经终于放松下来，身形一晃，差点从空中坠落。
林晓婉抬头看向他，露出了一丝虚弱却灿烂的笑容。阳光透过魔渊上方的裂缝照进来，洒在她沾满血迹的脸上，也洒在那柄已经没有剑魄的混沌至宝剑上。
剑身上的裂痕依旧存在，但在阳光的照耀下，却仿佛变成了一道道勋章，记录着这柄剑和它的主人所经历的一切。
剑道堂的悲歌，在这一刻奏响，却又带着一丝新生的希望。
红鸢剑魄的悲鸣，不是终结，而是传承。
公孙月残魂的托举，不是消散，而是永恒。
林晓婉握紧手中的混沌至宝剑，感受着体内更加凝练的混沌剑气，以及那丝融入血脉的剑道意志。她知道，只要还有一人传承剑道，这悲歌就会一直流传下去，直到有一天，变成响彻寰宇的战歌。
魔渊的震动越来越剧烈，熵之躯的瓦解引发了连锁反应，整个魔渊都在崩溃。但林晓婉的眼神却无比坚定，她抬头望向魔渊上方的天空，那里，有她要守护的人，有她要守护的仙界。
“我们，回家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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