自打姜承瑾凭借《盛世图》获陛下赞誉并被赐“绣魁”称号后,姜氏绣坊在扬州城的声望如春日牡丹般盛放,成了城中刺绣行业无可争议的翘楚。1131年的晨光刚洒在扬州的青石板路上,姜氏绣坊的木门便被往来顾客叩得作响,这一年,注定要让姜氏绣坊与南宋朝廷的命运,在丝线的交织中紧紧缠绕。
新年正月里,扬州城处处飘着松枝与红绸的气息,姜氏绣坊的天井里也挂起了串串红灯笼,廊下晾晒的绣品随风轻晃,像是一片片会呼吸的锦绣。姜承瑾穿着素色布裙,袖口挽至手肘,指尖还沾着几缕金线,正俯身指导学徒绣制“福”字绣的最后一笔。“这‘福’字的竖笔要用‘盘金绣’,线要拉得匀,针脚才会像游龙般有劲儿,”她握着学徒的手缓缓推进银针,“百姓把绣品挂在家里,要的就是这份扎实的喜气。”
绣坊的货架上,早已摆满了新年绣品:团花绣的纹样是缠枝莲绕着鸳鸯,用的是江南特有的“打籽绣”,每一颗丝线结成的“籽儿”都圆润饱满;生肖绣里的兔儿眼用了赤金缠银线,在灯下瞧着竟像含着光;就连最普通的方巾,也被绣上了小巧的腊梅,花瓣用“虚实针”绣就,似有若无的层次感,让寻常物件也添了几分雅致。这些绣品刚摆出来,就被街坊们围了个水泄不通,连知府大人的管家都亲自来挑了三幅团花绣,说是要送进京中亲戚。
可这热闹景象的背后,南宋朝廷正被一层阴霾笼罩。北方的金兵如饿狼般盯着淮河以南的土地,边境传来的战报像雪片似的送进临安城;朝堂上,主和派大臣捧着《议和策》跪在丹墀下,声泪俱下地劝宋高宗赵构“暂避锋芒”,主战派则拍着朝笏怒斥“割地求和乃亡国之举”,赵构坐在龙椅上,手指反复摩挲着御案上的玉圭,眉头始终没舒展开。正月末,丞相李纲上书提议:“当办一场‘万国朝贺’庆典,一来向诸国展示大宋物产丰饶,二来让百姓见我朝底气,稳住民心。”赵构沉吟半响,终是点了头。
庆典的筹备令很快传到扬州,其中一条便是“征调天下巧匠,制国威之器,绣和平之景”。扬州知府第一时间就想到了姜氏绣坊,亲自带着文书登门。姜承瑾接过文书,指尖触到“彰显国威”四字时微微一紧,她抬头看向知府:“大人,此等绣品需配得上山河气魄,容我三日,定出图样。”知府见她神色笃定,忙应道:“姜坊主放心,所需丝线、绸缎,府衙一概供应。”
接下来的三日,姜承瑾几乎没离开过绣坊的画案。她翻出家中珍藏的《千里江山图》摹本,烛光下,一遍遍描摹画中山峦的走势、江河的曲折。第一日,她试着用寻常丝线勾勒主峰,却总觉得少了几分雄浑;第二日,她改用蜀地进贡的明黄绒线,可又显得过于张扬;直到第三日清晨,她瞥见窗台上晒着的几缕金线——那是去年陛下赏赐的御用丝线,忽然有了主意。
她召集所有绣工,指着画案上的图样说:“主峰用‘盘金叠绣’,以金线为骨,青绒线为肉,叠出三层针脚,显其巍峨;江河用‘流水针’,以银灰线打底,淡蓝线铺陈,针脚斜斜排布,似有波光流动;岸边的松树,要用‘切针’绣枝干,‘打籽绣’做松针,针脚要密,才见苍劲。”说着,她拿起银针,在素色绸缎上绣了一小片江面,银灰线与淡蓝线交错,竟真有“水光潋滟”的模样,绣工们看了,都忍不住拍手叫好。
绣制开始后,绣坊里的灯从清晨亮到深夜。姜承瑾每日第一个拿起银针,最后一个放下,眼泡肿了就用菊花水敷一敷,手指被针扎破了,裹上布条继续绣。有个年轻绣工绣松树时,“打籽”的针脚松了,姜承瑾没有责备,只是握着她的手重新示范:“这松针是山河的筋骨,针脚松了,风骨就散了,咱们绣的不是画,是大宋的底气啊。”那绣工听了,红着眼眶点点头,此后每一针都格外用心。
可城外的局势却越来越紧。三月初,有逃难的百姓从边境来,说金兵在淮河岸边劫掠村落,不少人都往南逃。绣坊里的绣工难免心慌,有个绣工小声说:“坊主,咱们这时候绣‘和平’,要是金兵真打过来,岂不是白费功夫?”姜承瑾停下手中的针,看向众人:“正因为金兵虎视眈眈,咱们才要绣好这幅图。百姓见了,知道朝廷有守土的决心;将士见了,知道身后有山河可护。这针针线线,都是给家国打气。”
这话传到了扬州百姓耳中,不少人都主动来帮衬:绸缎庄的老板送来了最好的杭绸,染料铺的掌柜拿来了最正的石青、石绿,连巷口的老婆婆都提着热水来绣坊,说“给姑娘们暖着手,好绣出最好的山河”。四月中旬,这幅长达三丈的《千里江山图》绣品终于完工,展开时,满室都似有山河入画——明黄的主峰直插云霄,银灰的江河蜿蜒其间,岸边的松树郁郁葱葱,连江面上的小船都用“米字针”绣了船帆,似在迎风前行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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姜承瑾亲自带着绣品进京,当她在大殿上展开绣品时,满朝文武都屏住了呼吸。赵构走近细看,手指拂过主峰的金线,感慨道:“姜坊主,你用针线把大宋的山河绣活了!”当即下旨,将这幅绣品悬挂在庆典主殿的正中,又赏了姜氏绣坊百匹绸缎、千两白银。
五月初一,庆典如期举行。临安城的主街上,百姓挤得水泄不通,当载着《千里江山图》绣品的彩车经过时,人群中爆发出阵阵欢呼。殿内,各国使臣见了绣品,都赞“大宋技艺冠绝天下”。可热闹之下,朝堂的争论仍未停歇。庆典结束后,主和派大臣又上书,说“金兵见我朝庆典盛大,恐生不满,当速派使者议和”;主战派则反驳“此时当乘民心之盛,派军北上,收复失地”。
姜承瑾在扬州听闻此事,心中久久难平。她想起去年听承风说过岳飞将军的事迹——岳飞率岳家军在牛头山大败金兵,百姓都称他“岳爷爷”。当夜,她便铺好绸缎,决定绣一幅《岳飞出征图》。她特意托人从军中找来岳飞的画像,仔细描摹他的铠甲纹路、长枪样式,连岳家军旗帜上的“岳”字,都用了加粗的“双丝绣”,显得格外醒目。
绣这幅图时,姜承瑾比绣《千里江山图》更用心。岳飞的眼神,她用“虚实针”反复调整,既要显其坚定,又要藏其忧思;岳家军的铠甲,她用“钉线绣”勾勒边缘,似有金属的冷光;连地上的马蹄印,都用深褐线绣出深浅,仿佛真有战马踏过。六月末,《岳飞出征图》绣成,姜承瑾没有声张,只是托知府将绣品送进宫中。
这幅绣品送到临安时,赵构正在御书房与大臣议事。当他展开绣品,看到岳飞身披铠甲、手持长枪的模样,又瞧见绣品角落绣着的“愿山河无恙,百姓安康”八字时,沉默了许久。主战派大臣李纲见了,激动地说:“陛下!姜坊主一介女子,尚知心系家国,我等身为臣子,岂能畏缩!”主和派大臣还想争辩,却被赵构摆手制止:“传朕旨意,命岳飞整军,加强淮河防务;另命各地府衙,安抚流民,加固城防。”
消息传回扬州,姜承瑾正在绣坊教徒弟绣“岁寒三友”。听闻旨意,她手中的银针顿了顿,随即露出了笑容。此后,越来越多的人听说了姜氏绣坊的故事,有从苏州来的绣娘,有从临安来的画师,甚至有读书人来请教“如何将诗词融入绣品”。姜承瑾都一一接纳,还在绣坊后院设了“传艺堂”,每日午后教大家针法,她常说:“刺绣不是闭门造车的手艺,要融百家之长,才能传得长远。”
她还试着将诗词绣进作品里,比如绣《枫桥夜泊》时,用“淡墨绣”绣出寒山寺的轮廓,用“银线绣”做月亮,再在角落绣上“夜半钟声到客船”的诗句,让绣品既有画意,又有诗情。这些创新的绣品,不仅受百姓喜爱,连宫中都再次来订单,要她绣一批“诗词绣屏”,放在后宫的书房里。
转眼到了冬天,十一月初,扬州下起了大雪。绣坊的天井里积了厚厚的雪,念安缠着姜承瑾堆雪人,还把自己绣的小桃花挂在雪人脖子上。姜承瑾看着女儿的笑脸,又望向廊下晾晒的绣品——有刚绣好的《岁寒三友图》,有准备送进宫的诗词绣屏,还有学徒们练习的绣片,心中满是暖意。
绣工们围坐在火盆旁,聊着这一年的经历。张姐笑着说:“年初时,谁能想到咱们能为朝廷绣庆典绣品,还能影响朝堂决策呢?”姜承瑾捧着热茶,轻声道:“不是咱们影响了朝堂,是这针针线线里的家国心,打动了人心。”她看向窗外的雪景,雪花落在青瓦上,簌簌作响,忽然想起春日里绣《千里江山图》时的情景,想起夏日里绣《岳飞出征图》时的坚定,想起秋日里教徒弟们针法时的欣慰。
这一年,她用丝线绣出了山河,绣出了英雄,也绣出了百姓对家国的期盼。她知道,南宋的前路或许仍有风雨,但只要还有人握着银针,把家国情怀绣进绸缎里,把希望绣进岁月里,这山河就不会褪色,这盛世就终会到来。雪越下越大,姜承瑾起身走到画案前,铺开一张新的绸缎,提笔在上面轻轻画了一朵初绽的梅花——她想,明年春天,要绣一幅《春回大地图》,绣出柳绿花红,绣出百姓春耕,绣出一个国泰民安的大宋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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