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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102章 复杂
    林天海的奶妈名叫林青青,也是他们家一直以来的保姆,上官虹在生出林天海后,因为其本身的产奶量少,又恰好林青青有着不生育也可以产奶的特殊体质,所以从那之后,喂养林天海的任务几乎都是由林青青来负责的,说她比他亲妈还亲都不为过。

    当然,林天海的脑子并不会为他保留那么久远、幼稚而模糊的记忆,所以对于这些,他都是从其他人那里得知的。

    上官虹在那时接触到了魔法,她的天赋和灵感如井喷般涌现,而她自己也彻底沉沦了下去,再加上有林青青的照料,她可以说是完全当了甩手掌柜,仿佛把这孩子送人了一般。

    而在这段时间里,林天海的父亲移情别恋,爱上了林青青,在那之后,或者是在这之前,原本的两人就渐行渐远,直到这种不理解和心灵上的疏远在一次次生活琐事中爆发,最终演化成了不可避免的争吵与指责。

    当然,爆发终究是少数,大部分时候,整个家都是处于一种微妙的冰冷中,林天海就在这种怪异的气氛中生活了好几年,但他并没有任何感到不适,因为这个家从一开始就是这样的,他习以为常。

    在这些日子里,林青青并没有继续在他们家当保姆,只是偶尔,林天海能见到她,比如在父亲加班,母亲不在家的时候,这个温柔的女性会突然出现,为他解决衣食住行上的困难。

    其实关于父母的事情,由于太过复杂,所以没有人会主动告诉他,但随着年龄增长,他也渐渐好奇起来。

    所谓大人的理由,到底是什么样的?

    “嗯,这个嘛,其实说白了很简单,就是你爸妈不再喜欢对方了。”

    “为什么?是因为我爸出轨?”

    “不不不,那是结果而不是原因,实际上是因为你妈找到了她的人生目标,在这玩意面前,其他的一切都可以无关轻重,甚至包括你。”

    那一天,上官建林毫无遮掩地对十岁的他说出这些话,而林天海并没有什么特殊的感受,因为他说的没错。

    “你妈把所有人都冷落在了一边,所以像你爸那种木讷懦弱的人,在无法拉回你妈的情况下,他会用什么方法来获得借慰呢?”

    “我大概明白了,可是……大人也会因为这么幼稚的原因离婚吗?”

    “哈哈哈,我就说你小子不会懂的,越是幼稚的理由,有时对成年人的杀伤力就越大,更别说他们已经把这种畸形的关系维持好几年了,水滴还能穿石呢,要是不离婚才有鬼。”

    说罢,上官建林摸了摸林天海的脑袋,又笑道:“怎么样?听了这些,你有什么感想?”

    “老妈之前无意中说过要是不生下我就好了,现在看来是真的。”

    “怎么,你生她的气?”上官建林趁机揉了好几下。

    “去去去!”林天海拍开他的手,“我生什么气?气她没有把我打掉啊?”

    “我现在只是好奇,她到底在做什么,能让她那么沉迷。”

    “研究喽,就像有人宁愿去荒凉的戈壁滩上考古挖掘一样,心灵上的满足有时候能克服很多困难。”

    “我成困难啦?”

    “你要真是困难,你妈就把你丢在那边了,至少她还是在乎你的。”

    “她要是在乎我,也不至于好几年不来看我了。”

    “交到你大姨手上,还有不放心的啊?而且她哪里是不回来看你,她是根本没回过家啊,比我这种玩失踪的还过分!”

    林天海当即就觉得怪异,他这破舅舅居然有底气指责起别人了,也真是倒反天罡。

    “所以老舅,你是从哪知道这些的?我妈告诉你的?”

    “嗐,大家都知道,只是不会告诉你而已。”

    其实上官建林说的不错,林天海知道这些后对他没有任何好处,与曾经复杂而糟糕的过去相比,现在的状况简直不要太过美好。

    再者,林天海本来也没有让他们复原的打算,所以上官建林和他说这些,本质上和讲故事没什么不同,顶多是解答了他心中的一些疑惑。

    但是再次回到这里,特别是林天海熟悉的家人面前,那种专属于“故事”之中的复杂不知怎么就涌上了他的心头。

    所以,他只能十分僵硬地转移话题。

    “其他人不知道我在这里吧?”

    “我没让你爸把这件事说出去,不过……你其实也知道吧?后天就是你爷爷的生日……”

    “我没打算当天回去。”林天海翻了个身,背对起了林青青,“而且我现在这个状态,也不好回去吧?”

    “也是……你要是实在不想回去,可以在离开之前告诉我一声吗?或者……让爷爷来看你一眼。”

    林天海一动不动,他暂时不想回答这个问题。

    不过此时的林青青心中却是抑制不住的欣喜,或许现在的林天海是在生闷气,但至少他还是在乎这边的家人的,即使是他的一个表态,她就感到很满足了。

    “天海,你现在有胃口吗?我带了你喜欢吃的饭菜,实在吃不下去的话还有汤,都是热的,来喝一点吧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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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林青青并没有用哄孩子的语气,和曾经无数相处的时间一样,她对林天海的只有十分的关切与温柔。

    但林天海却还像是被哄好了一般转过身来,没办法,现在他确实是饿了。

    只是他没想到,时隔多年,林青青居然还记得他喜欢吃的饭菜,唯一美中不足的是太少了,根本不满足他现在的饭量。

    “饿坏了吧?要是没吃饱,我回去再给你做一顿。”

    不过林青青倒是无比开心,她以为林天海恢复的不错,已经可以大快朵颐了。

    更重要的是,即使过了那么久,她在林天海心中的位置依旧没有改变,这是不是代表,她这个奶妈,早就得到他的认可了呢?

    “一半一半吧。”林天海云淡风轻地将所有饭菜一扫而空,“不过现在还是不吃那么多了,我怕等下不舒服全吐出来。”

    “嗯,你注意休息,我……是时候也该回去了。”

    “奶妈,你和老爸结婚了吗?”

    毫无征兆,毫无遮掩,仿佛是突然响起的枪声,吓得林青青脑袋一空。

    “啊?”

    “天、天海,你为什么突然问这个?”

    “我知道的啊,所以问问你们现在怎么样了。”

    其实林天海只是想知道他老爸有没有勇气把“出轨”这种事端上台面来,别好不容易分了又把另一个当猴耍,那真是什么都没干成,活该被人数落。

    只是在林青青这里,这个问题就显得有些刺人了。

    “天海,如果我和你爸爸在一起,你会在意吗?”

    她终究是忐忑的,林青青不希望因为这种事情而败坏她在林天海心中的好感,但对方一个小孩子,甚至是他们感情之中的受害人,又怎么能不在意呢?

    其实在那会,她主动退出林家保姆的职务,很大一部分原因就是为了避嫌,虽然到最后,事情的发展还是走向了她最不愿看到的样子……

    林青青其实是林守诚在早年行医时收养的遗弃儿,她带着畸形的右腿长大,残疾和被遗弃的身份使她无比自卑,她不敢见人,更不敢自称林守诚的女儿,只能躲在家里做她力所能及的事,久而久之,她自己把自己放到了佣人的位置上,只有这样,她才能心安理得地在那个家里活下去。

    她本该就这样毫无自信与尊严地活一辈子的,可在几十年前的那场地震里,她在废墟中用身体护下了林家最小的孩子,而代价则是她的那条畸形的腿。

    命运就此改变,随着那条废腿被一起截下的,仿佛还有她的过去,自那时起,所有人对她的态度都改变了,甚至包括她自己的心境也发生了变化。

    而被她救下的那个比她还要小几岁的男孩,一改曾经的腼腆与害羞,大胆地与她接触,他给她讲故事,教她读不同的书,甚至提议要带她去上学,只不过那时的林家不是什么富有的家庭,更别说还供着三个不同年龄段的人上学,男孩的提议自然是被否决了。

    现在想来,林奕对她的那种模糊的情感,大概是从那时就已经有了。

    只是林青青从来没有往那方面去想过,直到前者结婚生子,在那之后的某一晚,他喝的大醉,将她扑倒在了床上。

    那时正是林奕与上官虹的冷战期,后者带着林天海离家了好几天,她甚至没给林奕沟通的机会——拉黑名单,这是上官虹常用的手段,直到现在林奕的号码都没从中移出。

    林青青从来不知道林奕的力气那么大,更不知道后来自己怎么就鬼迷心窍地顺从了,或许是因为在她的内心深处,也是有爱的需求的吧……

    那夜过后,两人无比自责,林青青主动辞去了保姆的职务,她本打算永远离开林家,可没想到最后却是上官虹把她找了回来。

    “我要离开燕安市很长一段时间了,把天海交给那个人我不安心,思来想去还是你来照顾他最好。”

    林青青不知道当时的上官虹知不知道那晚上的事情,不过从更远的将来来看,无论那晚上的错误有没有发生,最后的结局都不会改变。

    即便如此,她对上官虹和林天海依旧怀着一份无法释然的愧疚,特别是后者,乃至于有时候她自己都在怀疑,她对林天海的爱,到底是出于真心,还是补偿?

    而现在,她终于要面对这个问题的答案了。

    “我肯定在意啊!老爸他不会把你耍了吧?还是说他真没那个勇气啊?”

    看着林天海一副气势汹汹要帮她“讨回公道”的样子,林青青不由得有些恍惚。

    “天海,对不起……我还以为……你会记恨我……”

    “所以说……是成了吧?”

    “嗯。”林青青咬了咬唇,她似笑非哭地点了点头,心口却是被一同涌上来的情感给揉成了一团。

    “那就好。”林天海松了口气,“看你手上都没有戒指,我还以为我那个怂蛋老爸一点都硬不起来呢。”

    “我……我不敢戴……”

    林青青尴尬地苦笑一声,时至今日,自卑与愧疚仍在她心中作祟,她和林奕结婚的事虽然林家人都知道,但实际上他们没有办任何婚礼,双方像是约定好的一般谁也没有提这种事,仿佛那不过是一项手续,在拿到证件后便已然结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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