老胡这一套宿命论说的我有点懵,我说我一直以为命里是当一名警察,守护一方安宁。
老胡说咱们现在做的事不也一样吗,也是替人排忧解难,要不是咱俩,陶明现在有没有命都是两说。
“这就跟修习一样,只要心诚,在家出家都是一样的;咱们只要能解决群众的问题,再小小的赚上那么点钱,有没有这个名号重要吗?”
胡胖子这一套理论,说的我哑口无言,我说你这是诡辩,这能是一回事嘛,老胡说:
“得得得,你自己慢慢想吧,想通了再来找我,胡氏阴阳师团队,永远向你敞开大门。”我们又聊了几句有的没的,便挂断了电话各做各的。
我托人借阅到了建国前的地方志,很多很杂,而且正本根本借不出来,发给我的是一大堆无序的影印件。
随后的几天,我一直在整理这些东西,因为数量太多,而且文字是那种半古不白的写法,我古文完全是半桶水的水平,看起来非常的费劲,寻找井高台的进度很是缓慢。
所幸这么久了,我身上并没有什么异状,胳膊腿都不疼,反而整个人比以前多了一些目标与干劲。
“他娘的,我不会真喜欢上这一行了吧?”
老胡来电话了,还是一贯的风风火火:
“喂喂喂,江来,开车来接我,我带你去个好地方耍耍,散散心。”
我问他什么地方,我忙着找线索呢。他说磨刀不误砍柴工,线索慢慢找,让我先来,来了就知道了。
原来是我们当地一个村子搞什么文化节,邀请老胡到场观礼。这孙子不想开车,拿我当免费司机呢。
一路上,老胡翻出那条邀请函的消息,给我显摆了好几次。
据说是他随胡老爷子到这地方看过事,算是和村里的人有点交情。我本不乐意去,又不好意思驳老胡的面子,毕竟上次那事的尾款还没结给我呢。
没想到真到了地方,场面还很大。开幕式的背景板上写着‘s昌集团·王家畔生态旅游文化节’。
s昌集团是我们当地挺有名的公司,旗下产业涉及地产、文旅、建筑等,估计是和王家畔村联合打造一个旅游项目,在这开幕造势呢。
村长磕磕绊绊念完稿子,听得我瞌睡的要死,心想没什么文化干脆搞得朴实一点,何必弄这些虚头巴脑的呢,真是先折磨自己再折磨别人。
倒是s昌集团的负责人的发言谈吐不凡,举手投足间有点风度,我挺羡慕这些企业家,就多看了两眼。
说是生态旅游,其实就是乡村文化这一套。锣鼓队、秧歌队轮番上场,吹吹打打热闹极了,还有些套圈的、捞鱼的、卖小吃的各类摊铺,倒也吸引了周边不少的游客。
过了一会,我看见路中间的游客自动分开到两边,开始鼓掌喝彩。
老胡拉了我挤到人堆里,才看见一堆人抬着各类神像走出来,阵势跟迪士尼的花车游行似的。
每尊神像都是八个壮汉抬着,按序排列前进,走的速度还真不慢,我估计这神像少说也有七八百斤,即使是八个人,抬久了也不是一件轻松的事。
老胡问我:“来来,你知道这叫什么?”
我摇了摇头,老胡告诉我,这叫‘抬神轿’,也叫‘晒神’。
一般是在过年的时候,把当地各处庙宇的神像请出来,保佑村民一年平安健康。
类似的习俗,在沿海很多地方都保存的很好,咱们这很多年都没弄过了,也亏这些人还想得到。
我看神像里儒释道三教的很多正神都有,也有一些当地特色的保护神,如北极真武大帝等。
每尊神像都很庄严肃穆,游客们即使没有相关信仰,也往往是很恭敬的,只有一些不知天高地厚的孩子在随意追逐打闹。
老胡说,抬神轿实际上不是人在抬,而是神在走。
这些轿夫都说,轿子不由自己控制,一旦上肩就开始推着人走,而且抬着走很久也不会累,反而是神采奕奕的。
从迷信来说,轿夫是神的信徒,抬神轿是为神服务,当然用不到自己使多大劲。
以科学来讲,神像都是很重的,八个人抬起来会形成一个惯性的合力,而且因为轿夫比较迷信,那种为神服务的信念也会催生多巴胺的分泌,也会让人感到兴奋。
突然,原本很有秩序的人群骚乱起来,神像的前进队伍也从中间断开,有人大喊道:“打起来了!”
我一看路中间,是抬着地藏王菩萨和关帝圣君的两拨人在相互冲撞,神轿的杆子碰到一起互相角力,弄得场面一度失控。
突然,抬着关帝圣君的神轿好似不敌,掉头向我这边冲来,八人一轿,重逾千斤,跑的还很快,这个冲击力跟泥头车似的,周围人赶紧四散逃开。
我见中间有个小孩,好像是和大人走散了,一个人只顾着哭不懂得躲开,眼见神轿没有停下来的意思。
我飞身上去把小孩拉到一边,所幸两个人都没事。那八个轿夫看到没伤着人,也是松了一口气,但脚步却丝毫不停,满脸的无可奈何。
我有些不明白,问老胡这也算是表演的一部分?老胡说怎么可能,抬神轿又不是古惑仔上街,哪有神仙当街打架的,而且看那几个轿夫的样子,绝对有问题。
关帝圣君的神轿离开大部队后,抬神轿的队伍又恢复了正常,但因为刚才冲撞的骚乱引起了游客的不满,一大堆人围住了工作人员讨要说法,很多游客纷纷开车离开。
这时候,村里的人悄悄找到老胡,要和他商量事情。
老胡指着我表示这是他的搭档兼合伙人,有事就一起说,于是我们到了休息室,看究竟有什么事。
原来他们也看出这个神轿抬的有问题,担心坏了口碑,影响后续的旅游产业。
我估计s昌集团也施加压力了,不解决好就撤资之类的,这几个老头急得不得了,看我们有没有什么办法摆平。
老胡给了我一个眼神,我心领神会,便对他们说道:
“难办啊,这可是神轿子,多少神灵保佑着,如果是占邪的,这邪物道行得多深?胡老师,咱们还是撤吧,别耽误村里的大事。”
老胡也顺坡下驴,附和道:“领导们,这邪物太厉害了,我两能力有限,不敢上手,你们还是另请高明吧。”
这几个村干部也知道,再找人太耽误事,而且水平未必就高过老胡。
他们明白我两只是为了抬价,就让我们开价,绝不还口。
老胡装作为难的样子,开了一个我觉得很黑的价钱。
当然这是我的个人想法,因为这个东西其实也没有行价一说,雇主能接受,这就是一个合理的价钱。
我们原先预计着他们会朝下砍一砍,没想到这几个村干部很痛快的答应了,看来这次合作开发这些人都捞了不少。
于是我们开车先到关帝老庙,十有八九神轿子抬回原地去了。这个庙最远也最偏,周围的村民基本都迁完了。
到地方一看,果然,神像已经回到原位。但是这八个轿夫,他们,怎么都趴在庙门口吃草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