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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144章 朋友
    “王家娘子,你家相公上堂控诉,说今日你的粽子煮得不好,他说了几句,你便殴打于他,还将他的手指差点咬断,迸出的血还溅污了衣裳,你怎可如此不守妇道?”

    李步蟾在外面看着,嘴角不由得翘起,石安之不说命案,却说家事,这手浑水摸鱼耍得不错。

    果然,王氏被石安之的话给吓住了,这年头若是被扣上一个不守妇道的帽子,女人哪里还有活路?

    “县尊老爷,这是哪里话,民妇实在冤枉,我家不说是书香门第,但我爹也是过了府考的童生,自幼便读女学,只知道夫为妻纲,哪里敢打骂相公?”

    说着说着,王氏都快委屈死了,声音也大了起来,“我家相公的手指,是他今日去胭脂楼喝花酒,酒后与人争执,被妓子顾眉儿咬伤的,这是他亲口跟民妇说的,为何要来冤枉于我?”

    听到王氏这般说辞,堂里堂外一阵轰然,好戏来了。

    石安之一拍惊堂木,丢下一根签子,“左右,去胭脂楼,与我将那顾眉儿提来!”

    过不多时,顾眉儿带到。

    这顾眉儿倒是胆大,婷婷袅袅地走上公堂,跟到了那家恩客的后花园似的,脸上笑意吟吟,不见半点紧张。

    听石安之的诘问,顾眉儿笑道,“县尊老爷容禀,今日是端午节,贱婢等人都在花船上看竞渡,哪里见过王相公?”

    她眼波一转,看得人心襟一荡,“再说,王相公说他在胭脂楼喝花酒,可现在是什么时辰,又喝的哪门子花酒?”

    这话说得在理,大明的青楼都是午后方才开张,胭脂楼身为县里行业的头部,开得还要晚一些。

    今日纷纷扰扰的,到现在也不过是刚到申时,人家胭脂楼的门板还不知卸没卸下来,你到哪里吃花酒去?

    王嘉宾再度被带到堂上。

    他的说辞漏洞百出,被媳妇和相好的连续两击,捅得稀碎。

    他倒也光棍,虽然脸色有些发白,却仍然傲立堂上,不发一语。

    “啪!”

    石安之一拍惊堂木,厉声喝道,“王嘉宾,你还有何话说,还不从实招来?”

    王嘉宾沉默一阵,忽然笑了笑,伸手抻了抻衣襟,正了正头上的方巾,“县尊说的是,学生无话可说了,学生要是再信口胡沁,哪里还有读书人的体面?”

    “吹笙兄,真是你……害了潘彦?”

    一旁的江盈科一直沉默不语,此时终于憋不住了,颤抖着问道,“潘彦,那是咱们的朋友啊!”

    “不错,潘彦是咱们的朋友,进之,我且问你,《礼》曰“父母存,不许友以死,不有私财”,何解?”

    江盈科的本经便是《礼》,听到王嘉宾的这句反问,他不假思索地答道,“郑康成解此句之意,为“朋友有通财之义”也。”

    王嘉宾点点头,继续问道,“子路曰“愿车马衣轻裘与朋友共,敝之而无憾”,此又何解?”

    “朱子解为“朋友有通财之道”也。”

    江盈科的《四书集注》滚瓜烂熟,王嘉宾满意地笑道,“这不就行了,圣人都已经说了,朋友通财,我手头拮据,不过借用了他潘彦一二百两银子,他竟然找上门来,让我归还,这还是朋友么?”

    王嘉宾的笑容中带着诧异,“区区一二百两银钱,竟然上门追讨,他如何开得了口,还要体面不要了?”

    他摇了摇头,到现在尤自觉得不可思议,转身向石安之道,“县尊想必听明白了,今日那潘彦上门追讨,说是过两日便要押船去武昌,要我归还银钱,他也不想想,他去武昌与我何干?”

    江盈科神情恍惚,呆若木鸡。

    他们两人谈过这档子事,但也就是想着厚颜不还,潘彦真要是上门讨债,他就卖卖惨,以潘彦的性子,当也不至于再度逼要。

    他怎么也想不到,一向温文尔雅犹如长兄的王嘉宾居然能下如此狠手?

    堂上的石安之沉声问道,“就因为他问你讨要银钱,你便将他打死了?”

    “《书》曰“抚我则后,虐我则仇”,他既然不顾体面,违了圣贤之意,那学生逼不得已,也就只能行匹夫之举了。”

    “学生家中正在打衣柜,便顺手将木工的铁锤藏于袖中,约潘彦于河边商议,到回龙桥畔,见四下无人,便举锤击之。”

    王嘉宾掸掸衣裳,有些厌恶地道,“可惜学生首次用锤,不得其法,一时用力过猛,那些红白之物溅到身上,有辱斯文。

    学生以为他已气绝,用手探其鼻息,不想那潘彦存心险恶,竟然不知好好死去,行那癞犬之举,张嘴咬人。”

    他抬手看了看伤处,很是惋惜,“这厮下嘴甚狠,往后学生执笔恐会大受影响,写写大字还无妨,作卷子写簪花小楷就差了不少了。”

    “啪!”

    石安之一拍惊堂木,冷然喝道,“王嘉宾,你也不用担心往后能否书写了,本案事实清楚,本官将呈文提学,革除你的功名,再依照大明律,判你之罪!”

    秀才犯罪与平民不同,必须先革除功名之后,方能依律判罚,“生员犯罪,必先革其衣巾,然后治以刑名。”

    如王嘉宾这般恶意谋杀,证据确凿,一个斩监候是跑不掉了。

    王嘉宾腿有些软,却仍是微笑不语,对石安之长揖之后,被衙役押了下去。

    热闹看完,民众散去,留下一地的粽叶蛋壳。

    江盈科从里面出来,目光空洞,脸色苍白,与李步蟾擦肩而过,却视若无睹,仿佛失了魂的小鬼。

    李步蟾本来还想找时间揍他一顿板子,今日也没了心情,上去跟石安之说了一声,便从县衙出来,回了崇文坊。

    潘家已经搭好了灵堂,在张成的操持下,龚氏与他家老大的铺面都关了,一家五口都过来帮忙,加上蒋桂枝,倒也是井井有条。

    潘彦的死对李步蟾有些冲击,连着两天都怏怏的,宛如斗败的公鸡。

    等强打精神办完了潘彦的丧事,蒋桂枝见他有些萎靡,便提议回沙湾住上几日。

    李步蟾从善如流,正好天气渐渐的也热了,回老屋住上一阵,去祖坟祭扫一番,换个心情也是好的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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