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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166章 尊师
    榜单已放,锁院自然也不复存在了。

    郭瀚松了口气,优哉游哉地喝茶,等着再次搬家,幕僚孙庠正在忙活此事。

    他这个官当得也是不易,三年要主持两次院试,一次院试横跨湖广十六府,每到一府,不说别的,光是搬家,便让人感觉大坏。

    就像此次在长沙,开始在驿站,接着到岳麓书院,要考试了必须住考棚,如今考棚要拆了,再去岳麓书院不太合适,只好去府学将就,等着簪花宴。

    “冷暑何曾到泮宫,穷经皓首一场空。

    青衿尽是豪门子,哪个尊师唤老翁?”

    郭瀚摇头晃脑,想着自己的不易,口占一绝,却听得有人上来通禀,有此次取中的生员前来谢师。

    “谢师?”

    郭瀚有些不喜,这是哪来的乡下秀才,懂不懂规矩?

    一般来说,院试之后,三日之内,提学会安排一个时间,让新进生员到学政署行礼,没有说单独会见的,不然二十个人,一个一个来,提学不累死?

    而且,你这见榜就来,生员服都没领,门生贴都没备,就急吼吼地跑来拜师,这怕是欢喜得昏头了?

    “让他明日……”

    话到嘴边了,郭瀚又转头问道,“这人姓甚名谁?”

    衙役躬身道,“说是茶陵李若虚。”

    “李若虚……你不早说?”

    郭瀚脸上多云转晴,“你去将他请进来,礼数周到一点!”

    不多时,一个二十来岁的书生,拎着一包茶叶,随着衙役来到至公堂,见了郭瀚,恭敬地上前长揖行礼,口称恩师。

    郭瀚接过茶叶,随手放下,“安化黑茶?”

    他的口气中倒没有不满,学生谢师的贽见礼,只是一个意思,不是茶叶就是土仪,是不能收重礼的,以免有受贿之嫌。

    李若虚垂首道,“不瞒恩师,学生祖籍安化,是以家祖只喝黑茶,虽是粗砺,却感亲切,这包茶叶,也是家祖所遗,请恩师笑纳。”

    “文正公简朴如此,让人仰止啊!”

    听说这是李东阳遗留下来的茶叶,郭瀚又拿起来,笑着赞叹了两声,只是不知他赞的是茶叶,还是“文正”的谥号。

    文人的最高褒赞,便是死后盖棺定论,能谥号“文正”。大明建国百五十年,仅有一个文正公,那便是茶陵李东阳。

    李东阳之所以能够独享“文正”,就在于其“谋”,刘瑾揽权之时,内阁形同虚设,只剩了个李东阳。

    就在这几年的至暗时刻,李东阳“潜移默夺,保全善类”,救了刘健,救了谢迁,救了刘大夏,救了杨一清等等等等。

    在儒林“气节之士皆非之”的时候,却是“天下荫受其庇”。

    直到刘瑾伏法,李东阳请辞,功成身退,儒林才知李东阳担负了什么,如此感激涕零之下,才有了众望所归的“文正”。

    不是如此,郭瀚哪有功夫陪李若虚闲聊?

    郭瀚又问及李东阳辞官之后的情况,李东阳是在正德八年辞官,回茶陵家居四年,直到正德十一年去世,李若虚一一回禀了。

    郭瀚唏嘘一阵,李若虚起身拱手道,“学生冒昧前来,是有一事向恩师请教,不知可否?”

    郭瀚捋髯笑道,“师者,传道授业解惑,若虚心有所疑,尽管问来。”

    李若虚再次谢过,问道,“敢问恩师,以学生之文章,若是参加今年之大比,能有几分成算?”

    “哈哈,若虚勇锐可佳也!”

    郭瀚虚指了指李若虚,他是湖广提学,对本省士子之情状最是熟稔,斟酌一番之后道,“一半一半,运气吧!”

    这是说李若虚的文章还欠了火候,李若虚也不气馁,接着问道,“那学生敢问,本次院试取中的朋友当中,他们的成算又是几何?”

    郭瀚怔了一怔,这才明白李若虚的意思,有些哭笑不得,“感情你是不服气?”

    “不敢不敢。”

    李若虚起身,连称不敢,但脸上却是写满了不服。

    李若虚这次院试得了第三,在别人看来,这是了不得的成绩,但在天才看来,却是愤懑不已,谁愿意头上还蹲着两位?

    郭瀚倒也不以为忤,似李若虚这般出身,居然输给了别人,有些不服倒也正常,谁还没个年轻气盛的时候?

    “依我看来,长沙府本次院试取中二十人,能如你一般,成算达半者,还有四人。”

    郭瀚笑着给李若虚解释,并屈起指头,“善化卢氏兄弟是可以的,湘阴夏云升也是可以的,其余的……再读三年吧!”

    李若虚眉头一挑,“恩师,那安化李步蟾呢?”

    “安化李步蟾?”

    郭瀚轻轻一笑,又敛起笑容,肃然道,“他文章已成,秋闱难他不住,若是春闱,成算亦当是一半一半也!”

    “一半一半……春闱么?”

    李若虚脸色一变,这是真的惊着了。

    秋闱乡试,春闱会试,同样的一半一半,这两者可是不一样的。

    会试集天下英才,如东海之深,文章再高妙的人,除了像唐解元那样的狂生,任谁都只敢说一半一半。

    如此说来,那李步蟾的文章,岂不是已然可以与两榜进士比肩?

    郭瀚叫来堂前书吏,将此次取中的卷子取来,片刻之后,二十份卷子便摆在李若虚面前。

    “坊间有俗话道,光说不练假把式,你且看看这二十份卷子,看看同侪的文章如何?”

    李若虚眼睛一亮,将李步蟾的卷子翻出来,细细读来,竟然呆住了。

    见了他的神情,郭瀚笑道,“如何?”

    “理明辞达,气象浑成。熔经铸史,笔力千钧。我不如也!”

    李若虚心服口服,叹道,“与李步蟾相比,学生之文虽然敷陈得当,藻采可观,然笔力不足,难以随心所欲,据说他才十三岁,真不知是如何得来?”

    李若虚说着话,将李步蟾的卷子小心地置于一旁,再看李步蟾下面的卷子,那是他的文章。

    展开之后,脸色一僵。

    李步蟾的卷子,是郭瀚用朱笔亲笔批评的,在上面画了个圈,这是取中了。

    上面的评语也非常精到,“理法辞气,四美兼具,得程墨之正宗,合孟子之家法。”

    正如之前郭瀚对李步蟾的评价,这个评语高得不能再高了。

    但到了李若虚这儿,却没有如李步蟾试卷那般用心批评,只是夹了一张批条,条上潦草地写着两字儿。

    “欠利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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