李宝的皮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敲出急鼓般的声响,32楼电梯口的电子屏刚熄灭,观景台的玻璃门虚掩着,漏出一线暖黄灯光。
他攥着青铜剑的手沁出冷汗,剑身上的血字还在渗着暗红,像要滴进掌纹里。
推开门的瞬间,他听见洪雅的笑声——那不该是洪雅的笑声。
洪流物资的女董事长正站在玻璃幕墙前,金丝眼镜滑到鼻尖,眼尾的细纹因为过度扬起的嘴角扯成网状,“赵小姐!可算把你盼来了!”她的声音发颤,尾音尖尖的,像被人掐着喉咙挤出来的,“光明的资质我早看过,今天就签正式合同,财务室备着公章呢!”
赵婉儿站在离她三步远的位置,米色套装的裙摆被空调风吹得轻晃。
她指尖勾着包带,那是李宝教她的“危险预警”动作。
听见洪雅的话,她眼尾微垂,露出恰到好处的惊喜:“洪总这效率,倒让我想起我姑说的,洪流是西北最爽快的合作伙伴。”余光扫过李宝,迅速眨了下左眼——安全范围内,但不对劲。
王晓军不知何时绕到了门后,右手插在西装内袋里,指节顶出明显的弧度。
李宝盯着那处,突然想起张远山说洪雅搬的七箱封条是血手印——里面装的怕不是合同,是引鬼的法器。
“老张,你带小施去楼下拿合同附件。”洪雅突然转身,镜片后的眼睛泛着不自然的亮,“李老师陪赵小姐说说话,咱们谈完正事,我让厨房备了牡丹羹,赵小姐可一定要赏脸。”
张远山的眉峰跳了跳。
李宝知道他在想什么——半小时前张远山刚在老槐树仓库发现洪雅的“货物”,现在支开他们,分明是要清场。
他不动声色地扯了扯张远山的衣角,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低语:“按原计划,她要的是赵婉儿的生辰八字。”
张远山攥紧口袋里的黄符,喉结动了动:“施丽娅带着录音笔。”
施丽娅已经挽住张远山的胳膊,发梢扫过他手背:“洪总放心,我和张哥腿脚快。”她冲李宝使了个眼色,那是“监控已黑”的暗号。
两人刚跨出门,王晓军就“咔嗒”一声锁上了观景台的门。
玻璃幕墙外的晚风灌进来,卷着赵婉儿身上的茉莉香。
李宝走到她身侧,用身体挡住洪雅的视线,拇指轻轻蹭过她包侧的防狼警报器:“她要签合同是假,借你生辰引魂是真。等下无论她说什么,只说‘腊月十五寅时’——我在袁天罡手记里见过,那是破局的假八字。”
赵婉儿的睫毛颤了颤,指尖在包带内侧快速敲了三下——记住了。
洪雅突然抓起桌上的紫砂壶,滚烫的茶水泼在大理石台面,“滋啦”一声腾起白雾:“赵小姐发什么呆?签了合同,我让人把上个月看中的那批缅甸翡翠送你当见面礼!”她的指甲深深掐进壶柄,指节泛着青白,像是有另一只手在背后攥着她的手腕。
李宝的后颈又开始发烫,那道被鬼爪抓出的红痕正沿着颈椎往上爬。
他摸出青铜剑搁在桌上,剑刃折射的光正好照在洪雅脸上——她左侧瞳孔突然收缩成针尖大小,右侧却散成浑浊的灰,像两盏一明一灭的鬼火。
“洪总这么急,莫不是……”李宝故意拖长声音,余光瞥见赵婉儿悄悄把合同翻到最后一页,“有什么东西等不及了?”
洪雅的太阳穴突突直跳,右手不受控制地摸向颈间的翡翠吊坠。
那是半小时前施丽娅“不小心”撞掉的——吊坠里的菩提子早被调包,现在装的是张远山用牛眼泪泡过的引魂珠。
“小施!”洪雅突然拔高声音,“把我给你的信封拿过来!”
门被推开的瞬间,李宝闻到一股腐叶混着牡丹香的怪味。
施丽娅举着个红色信封,指尖沾着些金粉:“洪总给的辛苦费,我可不敢收。”她晃了晃信封,里面的纸钱发出脆响——不是人民币,是阴间用的往生钱。
洪雅的嘴角咧到耳根,指甲抠进吊坠的扣环:“拿着!拿着!”吊坠“啪”地裂开,一颗泛着幽光的菩提子滚出来,落在李宝脚边。
那是电话里女声说的“32楼电梯井里的菩提子”,表面刻着的“洪”字还沾着暗褐色的血渍。
“张远山!”施丽娅突然大喊。
张远山从门后闪出来,怀里抱着个檀木盒子。
他的额头全是汗,却笑得沉稳:“洪总不是说要送赵小姐礼物?我替您把东西带来了。”盒子打开的瞬间,一道刺目的白光迸射而出,照得人睁不开眼。
李宝听见洪雅发出类似野兽的嘶吼,她的身体开始扭曲,脊椎骨节“咔咔”作响,原本盘着的发髻“唰”地散开,黑发散乱间露出一道青紫色的勒痕——那是被吊死的人才有的痕迹。
“是莫小兰!”张远山撕开一张黄符拍在洪雅天灵盖,符纸立刻腾起蓝焰,“她上个月在老槐树仓库被你逼死,怨气附在菩提子里!”
洪雅的脸开始变形,左半边还是她本人,右半边却肿成青紫色,舌头从嘴角耷拉下来:“还我命来!还我肚子里的孩子!”她的指甲暴涨三寸,划破张远山的手背,又朝着赵婉儿的喉咙抓去。
李宝咬开指尖,鲜血滴在青铜剑上。
剑鸣声响彻观景台,他挥剑斩向洪雅的手腕,血珠溅在玻璃幕墙上,映出一朵正在盛开的黑牡丹——和莫小兰坟前的一模一样。
洪雅的嘶吼渐渐弱了,她瘫倒在沙发上,眼睛恢复成正常的棕褐色,却再没了焦距。
李宝摸她的颈动脉,已经没了跳动。
“搞定了?”施丽娅的声音发颤,伸手去关檀木盒,盒底的摄像头红灯却在闪烁——刚才的驱鬼过程,他们本打算录下来当证据。
“没保存。”张远山捡起洪雅的手机,屏幕显示“内存不足,录像未保存”。
他的脸瞬间煞白,“监控早被我们黑了,现在只有这盘录像能证明洪雅是被鬼魂害死的,不然……”
“不然我们就是杀人嫌疑犯。”李宝的后背浸满冷汗。
他看向赵婉儿,她正捂着嘴后退,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。
观景台的玻璃上,黑牡丹的影子还在蔓延,像无数只手在敲打玻璃。
“先处理尸体。”施丽娅突然蹲下来,把洪雅的手摆成自然交叠的姿势,“老洪有心脏病史,就说她突发心梗。李哥,你去把剑收起来,别留指纹。”
李宝攥着青铜剑的手在抖。
他听见楼下传来急促的脚步声,是王晓军的皮鞋声——刚才驱鬼时他跑哪去了?
“赵小姐!”王晓军的声音从门外传来,带着诡异的笑意,“洪总说请您去会议室用饭,我带您过去。”
赵婉儿刚要开门,李宝猛地拽住她:“等张哥把摄像头拆了。”他看向窗外,32楼的观景台离地面足有百米,晚风卷着牡丹香灌进来,混着若有若无的拖拽声——像是有人在走廊里拖着什么重物。
施丽娅突然竖起耳朵:“你们听见没?”
众人屏息。
那声音更近了,是布料摩擦地面的沙沙声,夹杂着王晓军压抑的喘息:“赵小姐,听话……”
“住手!”施丽娅抓起桌上的紫砂壶砸向门。
“砰”的一声,门被撞开条缝。
李宝看见王晓军的西装裤脚,还有赵婉儿米色裙摆的一角——他正拖着她往安全通道走。
(下章提示:王晓军的手掐住赵婉儿的后颈,安全通道的声控灯随着拖拽声次第亮起,照见墙上新贴的“往生宴”海报,而海报照片里的女人,竟和洪雅右半边变形的脸一模一样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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