那不再是棍,而是一条由九节长短不一、粗细各异、形态狰狞的鎏金铜铁部件组合而成的——九节鞭!
不,更准确地说,是九节棍!每一节都保留着蟠龙装饰原本的凶戾形态,连接处并非柔韧的锁链,而是被石憨以无匹指力和巧劲硬生生扭合、咬死形成的刚强结节!
整条“棍”通体闪耀着被暴力撕扯后残留的鎏金光泽,边缘锋利,棱角狰狞,如同一条被强行拼凑起来的、暴怒的金属孽龙!
从弃棍、拆柱到九节凶器成型,整个过程快得如同幻觉!
当最后一块尖锐的龙角饰件被狠狠扭合在“棍”首,石憨双手猛地一振!
“嗡——!”
一声低沉而充满毁灭气息的金属震鸣,瞬间席卷了整个含元殿!
那根由蟠龙柱碎片强行拼合而成的九节鎏金棍,在石憨手中发出不堪重负又凶戾无比的咆哮!棍身因扭曲的刚性连接而剧烈震颤,仿佛下一刻就要崩解,却又被一股狂暴的力量强行束缚、驾驭!
“挡我者——”
石憨的怒吼如同受伤洪荒巨兽的咆哮,炸裂在死士们因惊骇而短暂失神的耳畔!
他双手紧握那根随时可能散架的凶戾九节棍尾端,腰胯拧转,全身的力量如同山洪暴发,毫无保留地贯注于双臂!
“——死!”
九节鎏金棍化作一道狂暴绝伦的金色飓风,被他以开天辟地之势,朝着前方猛扑而来的数名玄衣死士,横扫而出!
这一棍,毫无章法!
没有精妙的招式,没有武学的意境!
只有最原始、最野蛮、最狂暴的力量宣泄!
是困兽濒死的反扑,是绝境中点燃生命所有潜能爆发的毁灭之光!
呜——轰!!!
空气被撕裂,发出沉闷到令人心脏爆裂的恐怖音爆!
首当其冲的一名死士,手中淬毒短剑甚至来不及格挡,整个人便被那狂暴的金色飓风边缘扫中!
砰!
如同重锤砸中败革!他身上的玄色劲装瞬间炸裂!胸骨以一种恐怖的角度向内塌陷,整个人如同被狂奔的巨象正面撞中,口中鲜血混杂着内脏碎片狂喷而出,身体如同破麻袋般倒飞出去,狠狠砸在后方一根蟠龙柱上,软软滑落,再无生息!
另一名死士试图举刀格挡,精钢打造的横刀刚接触到那金色飓风——
咔嚓!
横刀如同脆弱的麦秆般应声而断!
碎裂的刀片混合着狂暴的棍风,如同霰弹般狠狠嵌入他的面门和胸膛!
他连惨叫都未能发出,头颅如同被砸烂的西瓜般爆开!
九节棍所化的金色飓风去势不减,带着毁灭一切的气势,狠狠撞入死士群中!
所过之处,筋断骨折,血肉横飞!
残肢断臂混合着破碎的兵刃和内脏,在刺目的烛火下抛洒!那狂暴的力量,那凶戾的形态,那源自蟠龙柱本身所承载的、属于帝国至高权力的沉重威压,在这一刻被石憨以最野蛮的方式点燃、引爆!
形成了一股无可阻挡的毁灭洪流!
惨叫声、骨骼碎裂声、兵器折断声、血肉撕裂声…瞬间取代了死寂,成为含元殿的主旋律!
仅仅一棍之威,数名精锐死士非死即残!
御阶之上,血腥味瞬间浓烈了十倍!
这血腥暴烈到极致的一幕,如同重锤狠狠砸在淮阳王李琰的心头!
他脸上那掌控一切的残忍笑意彻底僵住,化作了难以置信的惊骇!
他精心布置的死士罗网,竟被这蛮横到不讲道理的一棍,硬生生撕开了一个巨大的缺口!
石憨一击得手,没有丝毫停顿!
他眼中只剩下那柄依旧架在太子颈间的横刀!
那九节鎏金棍横扫的余势未消,他借着那毁灭性的旋转之力,腰身猛地一拧,双臂肌肉如同虬龙般贲张,将棍势由横扫硬生生转为上撩!
棍首那截最尖锐、形似断裂龙角的鎏金部件,带着刺耳的尖啸,撕裂空气,如同逆冲九霄的金色流星,目标直指——
含元殿那高高在上、镶嵌着无数彩色琉璃、描绘着日月星辰与诸天神佛的——巨大藻井!
“给——我——破!”
石憨的咆哮声带着撕裂声带的沙哑,如同濒死巨龙的最后一击!
呜——!!!
九节鎏金棍化作一道贯穿天地的金色怒龙,以玉石俱焚的决绝姿态,狠狠撞向那象征苍穹、承载天命的琉璃藻井中心!
时间,仿佛在这一刻凝滞。
所有人的目光,无论是惊恐的朝臣,绝望的太子,还是惊怒交加的淮阳王,甚至包括刚刚从蟠龙柱阴影中闪出、正欲支援的李璃雪,都下意识地、不由自主地,追随着那道逆冲而上的毁灭金光!
棍首那狰狞的龙角,在触及藻井琉璃的刹那——
咔嚓!
一声清脆得令人心胆俱裂的碎裂声响起!
并非琉璃破碎的声音,而是石憨手中那根强行拼合、早已不堪重负的九节鎏金棍,从最脆弱的扭曲连接处,轰然崩断!
数截闪耀着鎏金光泽的蟠龙残骸,如同失去生命的流星,无力地四散坠落。
然而!
那棍首最后一截、凝聚了石憨全部力量与意志的尖锐龙角饰件,却如同离弦之箭,带着惯性赋予的最后、也是最决绝的冲击力,狠狠撞在了藻井中心一块描绘着炽烈骄阳的巨大琉璃之上!
叮——!
一声尖锐到极致的撞击声!
那块象征着煌煌天日的琉璃,中心处瞬间出现了一点细微到几乎无法察觉的白痕。
紧接着——
哗啦啦啦啦——!!!
如同天河倒倾!
如同苍穹破碎!
以那一点白痕为中心,无数蛛网般的裂纹瞬间爬满了整块琉璃!
裂纹疯狂蔓延,瞬间波及到周围的星辰、流云、神佛彩绘琉璃!
整个藻井中心,那一片最辉煌、最神圣的区域,在所有人惊骇欲绝的目光注视下,如同被巨锤砸中的冰面,轰然崩碎!
无数五光十色、晶莹剔透的琉璃碎片,如同倾盆暴雨,裹挟着积年的尘埃,从数十丈高的殿顶,朝着下方御阶,朝着龙椅,朝着淮阳王李琰,朝着所有人,铺天盖地地倾泻而下!
轰!!!
破碎的琉璃暴雨砸落在金砖地面、御阶、龙椅之上,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!
碎片飞溅,烟尘弥漫!
然而,这并非最震撼的景象!
就在琉璃藻井崩碎、烟尘弥漫的瞬间——
一道巨大无比、纯粹无比、炽烈无比的金色光柱,如同上苍投下的审判之矛,毫无阻碍地、笔直地穿透了破碎的藻井空洞,从含元殿数十丈高的穹顶之外,悍然刺入!
此时,正值午时三刻!
一天之中,阳气最盛,日光最烈之时!
这道来自真实苍穹的、蕴含着煌煌天威的炽烈光柱,不偏不倚,正正笼罩在御阶之上,那因琉璃破碎、烟尘弥漫而惊怒抬头、下意识后退了一步的淮阳王李琰身上!
金色的阳光,刺破弥漫的烟尘,精准无比地投射在他那身逾制的玄色衮龙袍上!
龙袍之上,那九条用金线绣就、张牙舞爪的五爪金龙,在炽烈的天光下,反射出刺目欲盲的光芒!
那光芒如此强烈,如此霸道,仿佛要将那僭越的龙纹彻底点燃、焚毁!
“呃啊!”李琰被这突如其来的、蕴含天地至阳之力的强光刺得双目剧痛,下意识地抬手遮挡,发出一声痛楚的闷哼。
就在他抬手遮挡强光、身形因剧痛和强光而出现一丝不稳的瞬间——
“殿下!”李璃雪的清叱如同穿云裂石!
一道纤细却迅捷如电的身影,如同融入那道审判光柱的精灵,从蟠龙柱的阴影中暴射而出!
正是李璃雪!
她等的就是这光耀天地、烟尘弥漫、李琰心神被夺的刹那!
她的目标,不是李琰本人,而是李琰刚才因惊骇后退而微微敞开的、玄色衮龙袍的前襟内侧!
李璃雪的身影快如鬼魅,指尖凝聚着一点高度压缩的剑气寒芒!
她如同掠过水面的雨燕,在炽烈的光柱中留下一道淡淡的残影,剑指精准无比地刺向李琰龙袍内衬一处极其隐蔽的暗袋!
嗤!
布帛撕裂声微不可闻!
李琰只觉胸前一凉,一股寒意瞬间透体而入!
他惊骇欲绝地低头,只见自己龙袍内衬被划开一道细长的口子,一件薄如蝉翼、折叠整齐的丝帛物件,被李璃雪的剑指闪电般挑出!
李璃雪一击得手,毫不停留,足尖在御阶上一点,身体如同毫无重量的柳絮,借着前冲之势,向后飘然飞退数丈,稳稳落在烟尘弥漫的光柱边缘。
她素手一扬!
哗啦!
那件被她剑指挑出的丝帛,在炽烈的天光下瞬间展开!
那是一幅拓片!
丝帛为底,墨迹如新!
拓片之上,一方玉玺的轮廓清晰无比——螭龙纽,方底座!
而在玉玺印文的中心位置,赫然是七个铁画银钩、力透丝帛的篆体大字:
“受命于淮阳王”!
这七个字,在煌煌天光的直射下,墨色仿佛被点燃,灼灼欲燃!
每一个笔画都如同烧红的烙铁,散发着刺目的光与热,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、却又无比讽刺的“天命”气息,狠狠地灼烧着在场每一个人的眼睛!
“受命于淮阳王”!
七个篆字如同七道惊雷,在煌煌天光的映照下,狠狠劈在含元殿每一个人的心头!
那灼灼欲燃的墨迹,是僭越的铁证,是野心的烙印,更是命运最辛辣的嘲讽!
淮阳王李琰抬手遮挡强光的动作僵住了。
他脸上的惊怒、痛楚瞬间被一种极致的错愕和难以置信取代,如同精美的瓷器骤然爬满了裂纹。他死死盯着那悬浮在光柱边缘、在炽烈阳光下每一个笔画都仿佛在跳动的玉玺拓片,又猛地低头看向自己胸前被划开的龙袍内衬。那空荡荡的暗袋,如同一个巨大的嘲笑。
“不…不可能…”他喉头滚动,发出嘶哑的、如同破旧风箱般的低吼,下意识地后退了一步,脚步踉跄,仿佛被那七个字蕴含的力量击溃了心神,“这…这怎么会在你…”他的目光猛地转向李璃雪,那双曾燃烧着野火与疯狂的眸子,此刻只剩下混乱的漩涡和一丝被彻底看穿底牌的惊惶。
光柱之外,烟尘缓缓沉降。下方跪伏的群臣中,终于有人颤抖着、试探着抬起了头。
当他们的目光触及那光柱中龙袍刺目的淮阳王,触及那悬浮的、如同罪状般清晰的玉玺拓片时,死寂被打破。
先是倒吸冷气的声音,随即是压抑的、难以置信的惊呼,如同涟漪般迅速扩散。
“玉玺…假的?”
“淮阳王…竟私刻玉玺?!”
“谋逆…这是谋逆铁证啊!”
惊疑、恐惧、鄙夷、愤怒…种种情绪在死寂的湖面下汹涌翻腾。
原本被淮阳王威势和太子被胁所震慑的朝臣,心中那根名为“忠义”和“法统”的弦,被这突如其来的铁证和天光,狠狠地拨动了。
“皇叔。”
李璃雪的声音响起。
她站在光柱边缘的阴影里,身影被光暗分割,一半沐浴着破碎琉璃折射的斑斓碎光,一半隐在殿宇的幽深之中。
她缓缓抬手,摘下了蒙面的黑巾。那张足以令星辰失色的容颜完全显露出来,额间那点天然的红痣在跳跃的烛火与天光映衬下,如同最尊贵的朱砂印记。
她手中握着的,正是那柄秋水般的软剑,剑尖斜指地面,剑身映照着上方倾泻而下的天光,流淌着清冷的光泽。
她的声音并不高亢,却带着一种穿透人心的力量,清晰地压过了殿内的嘈杂,每一个字都如同冰珠坠入玉盘:
“看见这光了吗?”她微微仰头,目光似乎穿透了破碎的藻井,望向那无垠的、真实的苍穹。“它照得见龙袍,也照得见人心。更照得见…”她的目光缓缓落下,最终定格在李琰那张因惊怒而扭曲的脸上,声音陡然转冷,如同西伯利亚的寒风:
“五十年前,玄武门那场兄弟阋墙、染红宫墙的旧血!”
“玄武门”三个字,如同带着冰碴的毒刺,狠狠扎进李琰的耳膜!他身体猛地一震,脸上的血色瞬间褪得干干净净,只剩下一种被揭开了最深处、最痛苦伤疤的惨白和狰狞。
“那场血,流得还不够多吗?”李璃雪的声音带着一种沉重的悲悯,却又蕴含着不容置疑的锋芒,剑尖微微抬起,指向李琰,“太宗皇帝一念之差,铸成大错,其痛其悔,青史可鉴!先帝(指李琰之父,废太子)含恨而终,亦是天数使然,命途多舛!”
她的声音陡然拔高,如同凤鸣九天,带着煌煌天威般的穿透力,响彻整个含元殿:
“这大明宫的每一块砖,都浸着李氏先祖的血!这龙椅的每一寸金,都铸着无法挽回的憾恨!皇叔!”她盯着李琰,一字一顿,如同重锤敲击在每个人的灵魂之上:
“你口口声声要拿回‘属于你的东西’,可这沾满至亲鲜血、背负着玄武门滔天罪孽的东西,你拿在手里,就不觉得烫手吗?!就不怕午夜梦回,那枉死的冤魂向你索命吗?!”
“你今日在此,效仿旧事,胁持太子,威逼群臣,妄图以暴力和诡诈再掀血雨腥风!”李璃雪的剑尖在光柱中划过一道冰冷的弧线,直指李琰的心口,“你可曾想过,若你真坐上那位置,脚下踩着兄弟子侄的尸骨,耳边听着天下黎民的唾骂,这龙椅…你坐得可安稳?!这江山…你守得可长久?!”
“你所谓的‘天命’,”她的目光扫过那悬浮在光柱中、墨迹仿佛仍在灼烧的玉玺拓片,充满了毫不掩饰的讥诮与悲凉,“不过是自欺欺人的妄念!是缠绕在李氏血脉上、永远无法摆脱的诅咒!皇叔——”
李璃雪的声音陡然带上了一丝穿透时空般的苍凉诘问,如同审判的钟声在殿宇间回荡:
“玄武门旧血未干,何苦再染大明宫?!”
“何苦再染大明宫——?!”
最后一句诘问,如同九天惊雷,在空旷的殿宇中反复回荡、撞击!
每一个字都带着千钧之力,狠狠砸在李琰的心头,也砸在下方每一个朝臣的灵魂深处!