云飞扬没有去看跪在地上的阿木，他的目光落在薛宇和宋雨馨身上。薛宇捂着被肘击的后背，龇牙咧嘴，但脸上更多的是劫后余生的兴奋和对云飞扬的狂热崇拜。宋雨馨则气息稍有些不稳，额角渗出细汗，显然刚才的缠斗对她消耗不小。她看着云飞扬，眼神里的担忧并未因胜利而减少，反而因那双异色瞳眸而更添一分复杂。

    森林的意志，如潮水般在他体内流淌。他能清晰地“听”到宋雨馨略显急促的心跳，能“感受”到薛宇背部肌肉的挫伤，甚至能“看”到阿木等人因为恐惧和敬畏而剧烈分泌的肾上腺素。这种全知全能的感觉，像最醇的美酒，轻易就能让人沉醉，迷失。

    但他没有。那根名为“同伴”的锚，在他意识的海洋中，坚定地标示着航向。

    他抬起手，一缕柔和的，带着草木清香的绿光，从他指尖溢出，分作两股，分别飘向薛宇和宋雨馨。绿光融入他们体内，薛宇只觉得后背一阵温热舒适，刚才还火辣辣的痛感瞬间消失无踪，他活动了一下身体，惊喜地发现已经痊愈如初。宋雨馨的疲惫也一扫而空，体力和精神都在瞬间恢复到了巅峰。

    “我操，飞扬，你这不光是格式化重装系统，现在连杀毒软件、系统优化、全自动补丁都一步到位了啊！”薛宇怪叫一声，凑了过来，看着云飞扬那双眼睛，啧啧称奇，“这美瞳哪儿买的？太他妈炫了！一只代表月亮，一只代表太阳，回头我给你设计个口号，就叫‘代表月亮消灭你，不服连你太阳一起端了’！”

    他的插科打诨，让溶洞里凝重到极点的气氛，稍稍松动了一些。

    宋雨馨没有说话，只是走过来，静静地站在云飞扬身边。她能感觉到，云飞扬身上那股非人的神性威压，在面对他们时，已经收敛得干干净净。他还是他，这比什么都重要。

    云飞扬的目光，终于落在了跪伏在地的阿木四人身上。森林的意志在向他传递着愤怒的情绪，这些孩子伤害了它的核心，理应受到惩罚。无数种惩罚的方式在他脑海中闪过：让他们被藤蔓永远吊在树梢，让他们在幻觉中迷失直到疯狂，或者干脆将他们驱逐出森林，让他们在外界的污染中枯萎。

    他只需要一个念头。

    阿木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。他感受到了来自整片森林的敌意，那是比任何猛兽的獠牙都更让他恐惧的东西。他闭上眼，等待着自己的末日。他守护了一辈子的森林，如今要亲手将他抹杀，这或许是他这种“叛徒”最好的归宿。

    “抬起头来。”云飞扬开口。

    阿木身体一震，不敢违抗，艰难地抬起头，迎上了那双神魔般的眼睛。

    “你为什么要杀我？”云飞扬问，声音平静，听不出喜怒。

    “我……”阿木喉咙干涩，但事已至此，他反而生出了一股破罐子破摔的勇气，“我不能把山鬼一族的命运，交给一个来历不明的外人！你身体里有和那个恶魔一样的黑暗力量！我怕你毁了森林，毁了我们的家！”

    “说得好。”云-扬点了点头，这个回答有些出乎众人的预料。

    他转向老巫师：“你们山鬼一族，存在的意义是什么？”

    老巫师愣了一下，随即恭敬地回答：“守护圣地，看管封印，等待预言中的救世主。”

    “那如果，预言中的人，和你们想象的不一样呢？”云飞扬再次看向阿木，“如果他既是神，也是魔呢？”

    阿木哑口无言。

    “你的出发点，是守护族群。你没有错。”云飞扬的话，让所有人都呆住了，包括薛宇和宋雨馨。

    薛宇忍不住捅了捅宋雨馨：“我没听错吧？这小子要给他发个‘优秀员工奖’？这不按套路出牌啊。”

    “但你的方式，错了。”云飞扬话锋一转，“你的剑，应该指向森林的敌人，而不是指向为你带来希望的人。你的勇气，应该用在战场上，而不是用在对同伴的猜忌和背叛上。”

    他顿了顿，继续说道：“我不杀你。不只是因为你的动机，更是因为，这片森林需要战士，而不是尸体。”

    他伸出一根手指，指向阿木的眉心。阿木本能地想躲，却发现自己全身都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禁锢，动弹不得。

    一滴晶莹的，仿佛蕴含着整个森林生命力的绿色液滴，从云飞扬的指尖渗出，没入了阿木的眉心。

    阿木浑身剧震，他感觉到一股宏大而温和的力量，瞬间洗遍了他的全身。他体内的血脉，仿佛在这一刻被唤醒、被激活，与森林的共鸣，达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。他甚至能清晰地感觉到，村寨里每一棵树的呼吸，每一朵花的摇曳。这……这是历代最强大的大巫师才能达到的境界！

    “这是对你的惩罚，也是对你的赏赐。”云飞扬收回手，“从今天起，你和你的人，将成为森林的‘斥候’。你们的感知会比以前敏锐十倍，你们的力量会与森林连接得更紧密。你们的职责，就是巡视森林的每一个角落，找出任何一丝不寻常的‘污染’，以及……任何一个不请自来的‘客人’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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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“我将赋予你们追踪森林敌人的权力。”云飞扬的声音，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，“去用你们的行动，洗刷你们今天犯下的罪过。你，能做到吗？”

    阿木呆呆地感受着体内澎湃的力量，又看了看云飞扬那双已经恢复成黑色的，深邃如星空的眼睛。他终于明白，自己之前的想法是多么的幼稚可笑。神明的胸襟，又岂是凡人能够揣度。

    羞愧、感激、狂喜、崇敬……种种情绪在他心中交织，最终，他将头颅深深地埋在了地上，用尽全身的力气，发出一声嘶吼。

    “阿木……遵命！愿为大人，死战到底！”

    他身后的三个同伴，也同样感受到了身体的变化，纷纷跟着高喊，声音里充满了狂热的忠诚。

    一场足以颠覆整个族群的内乱，就这么被云飞扬轻描淡写地化解。他没有用血腥的镇压来树立威严，而是用宽恕和赐予，赢得了最彻底的忠诚。

    老巫师看着这一幕，苍老的眼中，除了敬畏，更多了一丝发自内心的叹服。这位新的主宰，不仅拥有神的力量，更拥有神的智慧。

    薛宇在旁边看得目瞪口呆，半晌才凑到云飞扬耳边，压低声音，满脸都是猥琐的兴奋：“飞扬，你这手‘胡萝卜加大棒’……不对，你这是‘胡萝卜加大炮’啊！打一巴掌给个原子弹，这谁顶得住啊！高，实在是高！那个……你看我这护教法王的位置……”

    云飞扬没理他，他转身看向那棵已经与他融为一体的“树心之核”。此刻，这棵翡翠小树的每一片叶子，都在欢快地舒展，传递着喜悦的情绪。

    “大人，”老巫师上前一步，脸上的忧虑再次浮现，“那个东西，在最后时刻发出的讯息，我们必须尽快查明。”

    云飞扬点了点头。他能感觉到，那道讯息虽然微弱，却像一根刺，扎在了森林的边界之外。它像一个坐标，一个求救信号，又像一个……恶毒的邀请函。

    “它在呼唤‘钥匙’，”云飞扬说，“它在告诉其他的‘钥匙’，这里有一把新的，刚刚锻造完成的，可以打开牢门的万能钥匙。”

    “其他的‘钥匙’？”宋雨馨敏锐地抓住了这个词，“难道说，像你这样的人，还有很多？”

    老巫师的脸色变得无比凝重：“我不知道。先祖的预言中，只提到了最终的‘轮回之力’的继承者。但那块石碑下的东西，其存在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古老。在漫长的岁月中，它是否在外界，也布置过其他的棋子，引诱过其他的灵魂，制造过其他的‘钥匙’……这完全有可能。”

    薛宇的脸色也变了：“我靠，这什么意思？单机游戏打到一半，突然变成联网对战了？而且对方还可能开挂？”

    “不只是联网对战。”云飞扬的眼神变得幽深，“如果我猜的没错，这些‘钥匙’之间，恐怕不是合作关系。一把锁，最终只需要一把钥匙。它们之间，会相互吸引，相互……吞噬。”

    整个溶洞的空气，仿佛再次凝固了。

    如果说，之前他们的敌人，只有一个被困在地底，无法动弹的“东西”。那么现在，他们的敌人，变成了无数个隐藏在世界各处，拥有着和云飞扬相似力量，但目的却截然不同的“钥匙”。

    而且，他们会主动找上门来。

    “我们不能坐以待毙。”云飞扬做出了决断，“老巫师，我需要知道，这片森林之外，是什么样的世界。我需要所有关于现代社会，关于这个国家，这个星球的，你们所知道的一切信息。”

    老巫师面露难色：“大人，我们山鬼一族，已经有近百年没有真正地走出过森林了。外界对我们来说，就像传说一样陌生。我们只知道，那里充满了钢铁的巨兽，和能发出雷霆的武器，空气里都弥漫着让族人感到不适的污浊气息。”

    云飞扬皱起了眉。他虽然来自现代社会，但他对这个世界的了解，也仅限于黑石监狱和周边的一些区域。对于全球的格局，尤其是超自然力量的分布，他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“妈的，情报战打不了，这不就是睁眼瞎吗？”薛宇急得直挠头，“这可咋办？总不能等人家打上门来，我们连对方是圆是扁都不知道吧？”

    就在这时，一直沉默的宋雨馨，突然开口了。

    “或许，我有一个办法。”她看向云飞扬，“你还记得，我们是怎么来到这里的吗？”

    云飞扬心中一动。

    “黑石监狱。”

    “对。”宋雨馨点头，“黑石监狱，关押着全世界最穷凶极恶的罪犯。但反过来说，它也是一个汇集了全世界各种‘情报’的地方。那些人，来自五湖四海，三教九流。而且，能被关进黑石监狱的，绝非等闲之辈。他们知道的秘密，恐怕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得多。”

    薛宇的眼睛一下子亮了：“你的意思是……回监狱里摇人？把那帮孙子都发展成我们的下线？”

    “不。”宋雨馨摇了摇头，她的目光清澈而坚定，“我是说，黑石监狱的典狱长，那个神秘的‘老板’。他既然能把你送到这里来当‘狱卒’，就说明，他对‘钥匙’和‘锁’的秘密，知道的远比我们多。他，或许就是我们现在最需要的情报来源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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