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正文 第385章 牵连
    阿竹的竹哨子用红绳系着,松松垮垮挂在腰间,走一步就晃一下。铜哨身与颈间的竹形吊坠轻轻磕碰,发出“叮铃”脆响,混着巷口老槐树上麻雀的“叽叽”声,像一串会走路的风铃——把晨雾里的寂静撞得软乎乎的,连青石板路上的青苔都似在跟着晃。自竹桥回来后,这两个孩子每天都雷打不动做两件事:清晨天不亮就蹲在纪念馆窗前,盯着那丛竹芽数新抽的叶片;傍晚夕阳刚沉到山尖,就攥着竹哨往竹桥跑,吹三声脆响,像是在和远走河对岸的守桥人隔空打招呼。

    竹芽长得飞快,不过五日,嫩白的鞘片就像层层裹着的轻纱,被时光悄悄褪去,抽出三片翡翠般的竹叶。叶尖还沾着晨露,阳光一照,纹路里都泛着莹润的光,风一吹,叶片轻轻晃,像在跟窗台上啄食的麻雀点头,连泥土里都透着新生的暖意。

    这天傍晚,阿竹吹完第三声哨子,指尖还没离开哨口,腰间的竹哨突然自己响了——不是她吹时的“嘀嘀”脆响,而是低沉的“嗡嗡”声,震得腰间的粗布衣裳都微微发麻,像一片饱经岁月的老竹叶在胸腔里轻轻颤动,带着时光沉淀的厚重感。几乎是同时,她颈间的竹形吊坠也亮了,淡绿色的光顺着哨子的纹路爬上去,像藤蔓缠上老竹,在哨口凝成一片指甲盖大的竹叶虚影。虚影的叶尖笃定地朝着镇北的方向,晃了两晃,才化作细碎的光点消散,连空气里都留着一缕淡淡的竹香,像未散的余音。

    “是新的指引!”小宇眼睛一亮,忙摸出怀里的林溪日记——那本日记被他翻得页脚发卷,夹着守桥人竹牌的那页,纸边果然泛着和哨子一样的绿光,页脚还隐约显出三个淡绿的字:“竹艺坊”。他猛地想起镇上老人说的话:那是竹语镇最老的竹艺坊,几十年前就关了门,只在镇北的深巷里留着一座爬满枯藤的旧屋,听说里面还堆着当年的竹编工具。

    两人拔腿就往纪念馆跑,鞋尖踩过水洼,溅起的泥点沾在裤脚都顾不上擦。推开门时,林念正蹲在地上整理新收到的旧物——是镇西的王阿婆送来的竹编筐,筐底刻着个小小的“溪”字,说是林溪年轻时给她编的,装过三十多年的新收茶叶。“镇北的竹艺坊,是林溪奶奶学竹编的地方,”林念放下竹筐,指尖拂过筐底的刻痕,从柜子最深处翻出一张泛黄的地图,纸边都脆了,“我小时候听她讲过,里面还留着她第一次编坏的竹篮,说是藏在最里面的竹柜里。”

    第二天天刚蒙蒙亮,阿竹就背着塞了纸笔的小背包,攥着小宇的手往镇北走。镇北的巷子比镇东安静,青石板路缝里的青苔长得更厚,踩上去滑溜溜的。路边的老房子大多挂着褪色的蓝布门帘,墙头上爬着枯萎的牵牛花藤,藤叶干得发脆,风一吹就簌簌落,像撒碎纸。只有巷尾传来几声“咔嗒、咔嗒”的劈竹声,是镇上仅存的老竹匠在劈竹篾,断断续续的,倒把清晨的寂静衬得更浓了。

    竹艺坊在巷子的尽头,门板是几十年的老竹做的,木纹里都浸着岁月的黑。“竹语坊”三个字刻得苍劲,漆皮剥落得露出竹本色,边角都被风雨磨圆了。门环是铜的,锈迹斑斑,锁孔里塞着半片干枯的竹叶——叶片边缘卷得像小喇叭,却还透着淡淡的绿,像不肯褪色的约定,守着门后的故事。

    “锁着怎么进去呀?”阿竹踮着脚,扒着门缝往里看,只看见满院子的杂草,风一吹就晃得厉害。小宇摸了摸铜锁,指尖触到冰凉的锈迹,突然想起竹桥那把自己弹开的锁。他掏出竹哨,对着锁孔轻轻吹了第一声——锁芯里传来“咔嗒”一声轻响,像沉睡了几十年的老物件被唤醒;第二声吹出去,锁孔里的半片干枯竹叶慢悠悠飘了出来,落在阿竹的手心里,叶片竟突然泛了点绿光,转瞬又暗下去;第三声刚落,铜锁“啪”地弹开,挂在门环上晃了两晃,像是在说“进来吧,等你们好久了”。

    两人推开门,“吱呀”的门轴声惊飞了院角的麻雀。院子里长满了齐膝的杂草,草叶上沾着晨露,踩上去湿了裤脚,凉丝丝的。墙角堆着一堆干枯的竹篾,有的还缠着编了一半的竹篮,竹篾都泛了黄,却还保持着弯曲的形状。阳光透过屋顶的破洞洒下来,在地上投下细碎的光斑,像撒了一把碎金子。正屋的门虚掩着,“吱呀”晃着,里面传来“沙沙”的声响——是竹篾相互摩擦的声音,温柔得像有人在低声讲着旧故事。

    “有人吗?”小宇放轻脚步,轻声问,怕惊扰了这院子里的时光。话音刚落,一个苍老却温和的声音从屋里传来:“是握竹叶的孩子吧?进来吧,门没锁。”

    两人顺着声音走进屋,屋里的光线有点暗,空气中飘着淡淡的竹屑香。一位头发花白的老人坐在靠窗的竹椅上,手里捏着一把青竹篾,正低着头编织。老人的头发白得像染了霜,却梳得整齐,用一根磨得发亮的竹簪绾着。身上穿的粗布衣裳洗得发白,袖口沾着细碎的竹屑,手指关节粗大,指腹上全是厚厚的老茧,却灵活得像年轻小伙子——竹篾在他手里穿梭,转眼就织出半片竹叶的轮廓,叶脉清晰,连叶尖的弧度都透着认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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    屋里的架子上摆着各式各样的竹编:圆滚滚的竹篮,篮底刻着小小的竹叶;小巧的竹扇,扇面上编着“竹语”二字;还有一盏竹灯,灯架是竹叶形状,罩着半透明的竹膜,轻轻一碰就晃。最显眼的是墙上挂着的一幅竹编画,画的是竹海的萤火虫——成千上万的小光点在竹林间飘,有的聚成线,有的团成球,竟和林溪日记里写的“萤火织成光网,照亮回家的路”一模一样,连光的明暗都像照着写的。

    “您是……守艺坊的人吗?”阿竹攥着颈间的吊坠,声音小小的,怕吵到老人编竹篾。老人抬头笑了,眼角的皱纹挤成一朵花,声音沙哑却带着暖意:“我是这竹语坊最后一个匠人,等你们这些握竹叶的孩子,等了三十年啦。林溪丫头当年就坐在这张竹桌上学编竹叶,你看桌角——”他抬手指了指面前的竹桌,“那是她刻的小记号,怕自己下次来忘了位置,刻得浅,却几十年都没淡。”

    两人凑过去一看,竹桌的角落果然刻着一片指甲盖大的竹叶,线条稚嫩却认真,旁边刻着一个“溪”字,笔画里还留着当年的竹屑,和竹桥栏上、老槐树干上的刻痕如出一辙——像一串散落的珍珠,终于在这里找到了关键的一颗。阿竹伸手轻轻摸了摸,指尖能触到刻痕的凹凸,像触到了林溪当年的温度。

    老人放下手里的竹篾,从抽屉里拿出一个竹编盒子。盒子编得精致,表面是层层叠叠的竹叶纹,边缘还编着小小的流苏。打开盒子,里面是一本泛黄的竹编图谱,封面上“织网人竹艺录”五个字是用竹汁写的,已经有些发黑,却依旧清晰。第一页的字迹娟秀,是林溪的:“竹编是心的形状,每一根篾都要带着心意绕,编给那些要等的人,编给那些没说出口的约定。”

    “这是林溪留下的图谱,”老人把盒子轻轻放在小宇手里,掌心的温度透过竹盒传过来,带着老竹匠一辈子的厚重,“里面记着她编过的每一件作品,从最简单的竹篮到最复杂的竹编画,还有她教过的人的名字,每个人的名字旁边都画着一片竹叶,代表他们学会的第一件作品。我守着这坊子三十年,眼睛越来越花,去年开始连细篾都看不清了,现在,该把它交给你们了。”

    阿竹凑过去翻图谱,翻到中间一页,一片新鲜的竹叶从纸间飘了出来,落在她的手心里。叶片上用竹汁写着一行小字,墨迹还带着点湿意,像是刚写不久:“编一片竹叶,挂在坊子的屋檐下,风会把心意传给下一个来的人。”她抬头看着老人,眼睛亮晶晶的,像落了星光:“爷爷,我们能学编竹叶吗?我想编一片挂在屋檐下。”

    老人笑着点头,从竹筐里抽出两根青竹篾,竹篾新鲜得还带着潮气。他手把手教阿竹:“编竹叶要慢,急不得。第一根篾是茎,要直,像人的脊梁,不能歪;第二根是脉,要匀,像藏在心里的话,不能断;第三根……要绕着心意走,哪里重哪里轻,都要跟着心来,心诚了,竹叶才会有灵气。”阿竹的小手握着竹篾,学得格外认真,竹篾划了手,渗出血珠也不在意,只盯着老人的手指,像怕错过一个细节,连呼吸都放轻了。

    小宇坐在旁边翻图谱,翻到中间一页突然停住了——上面画着竹哨的编织方法,步骤写得详细,每一步都配着小图,旁边还有林溪的批注:“哨子唤路,竹叶传信,每一声哨响,都是在说‘我在这里等你’,别让等的人失望。”原来守桥人的竹哨,就是按这图谱编的。他拿起一根青竹篾,学着图谱上的样子,慢慢弯折、编织,手指被竹篾划了道小口子,渗出血珠,他却浑然不觉,只盯着手里渐渐成型的哨子,像在完成一件比什么都重要的约定。

    林念赶到时,推开竹艺坊的门,看见的就是这样一幅画面:老人坐在中间的竹椅上,阿竹趴在竹桌上,手里捏着竹篾编竹叶,小宇蹲在旁边,头都不抬地编着哨子。阳光从屋顶的破洞洒下来,像金纱罩在他们身上,连空气中漂浮的竹屑都闪着光,温柔得让人不忍打扰。“老伯,您把图谱交给他们,放心吗?”林念轻声问,怕打破这难得的安静。

    老人抬头,看着两个孩子专注的侧脸,笑着点头:“放心。你看阿竹编的竹叶,虽然不规整,叶脉也有些歪,却透着股认真劲儿,眼里有光,和林溪第一次学编竹时一模一样——当年林溪编坏了七根竹篾,哭了鼻子还不肯停,非要编到满意为止。小宇编的哨子,针脚比我年轻时还细,他心里装着事,装着约定,能守好这坊子,也能守好这些故事。”

    夕阳西下时,阿竹终于编好了一片竹叶——叶片不算圆整,叶脉也有些歪歪扭扭,却透着孩子气的认真。她把竹叶举起来对着夕阳看,阳光穿过叶片,纹路里都映着暖黄的光,像一片会发光的小扇子。小宇也编好了一个小哨子,哨身上用小刀刻着“宇”和“竹”两个字,刻得歪歪扭扭,却很清晰,每个笔画都透着认真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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