“身上有什么不舒服、不对劲的地方没有?尤其是脊背、后腰、腿这几处。”
“就是腿疼,结婚那会开始疼上,这几年越来越严重了,哪怕是家里呆着,也像是出远门走了长路一样,又累又疼。”
“你是不是流过娃娃?”
“唉,我天生不会养,一辈子结了婚,想尽办法也没怀上个娃娃,更别说流了。”
这时候表姑已经完全把眼前的神官当成了神的代表,把两人的对话当做给神的回答。
不然这种私密的事,怎么会拉下脸告诉一个年纪上几乎差一倍的年轻孩子呢?
神官又问了不少问题,诸如丈夫在哪上班?父亲母亲是做什么的?有没有兄弟姐妹等等。
问的那可是太详细了,整个一居委会大妈。
但不管问什么,感觉都和背上的东西拉不上关系,两个人开始东拉西扯的推测各种可能性,往往半天才能对答上一句。
用官方的话讲,这叫做谈判陷入了僵局。
我表姑估计是实在压力大的受不了了,鼓起勇气试探性的问了一句:
“神仙,我这个背上究竟是趴了个什么东西呀?”
“是个娃娃,半大的娃娃。”
很快,神官把我表姑也支出去了,单留下我一个人。
我还挺纳闷的,好好感觉了一遍自己的全身,没觉得哪儿疼哪儿痒不舒服啊,咋地我背上也趴了东西嘛?
我还是跪着,等神官给我指示。
只见他打了一个特大号的哈欠,站起身来揉揉眼睛,伸完胳膊又舒腿,这才换了幅满脸堆笑的面容对我说:
“别跪着了蝎子莱莱,站起来吧。”
不对劲不对劲,他连我的外号都知道,这神仙也太神通广大了吧?
神官看我一脸迷茫,马上生气了:
“真他妈的没义气啊,要是没老子,江来你八岁时候就交代在那间院子了,你给我在这打什么马虎眼?”
那间院子、那间院子,我脑子里隐隐有一些印象,但死活想不起来,这段往事就像封在了记忆深处,稍一触碰就牵扯的神经疼。
“看来你的大脑为了保护你,那段记忆连同记忆相关的人都封闭了起来。
罢了,不难为你了,我是胡沛,记起来没?咱俩可算是一起光屁股长大的。”
胡沛?胡沛!这名字可真的是久违了!
我小时候很内向,家里又管的严,胡沛可以算是我唯一的朋友了。
我记得他比我大一点,从小胆子就大的没边,我干的那些坏事,有一大半那都是和他学的。
后来不知道为啥,我生了一场大病,在家休养了个把月,也就是那段时间,胡沛他家搬走了。
那时候也没有电话手机啥的,从此就消失在了人海茫茫。
我很激动:“胡沛,这些年你都干啥去了?怎么做了神官啊?这也太巧了!”
“叫我老胡得了。”胡沛打断了我。
“江来,我知道你有很多话要问,我也有不少事要和你谈谈,但眼下,咱们还有更重要的事。”
我心里不禁对表姑有些愧疚,赶忙问道:
“老胡啊,你给我交个实底,这到底是怎么回事?我表姑真的鬼上身了?”
“唉,这个我也不知道。”
你不知道,你她娘的让我们跪着查了半天户口你说你不知道?
“你急个球,我还是个实习神官嘛,咱们一会换个方式,跳过你表姑,直接问那个娃娃。”
按照胡沛的指挥,我们换了一个没窗户的空房间,门一关就是一片漆黑。
胡沛点起几根白蜡烛说道,现在的主要任务就是把我表姑的魂魄请出来,让背上的娃娃附身,然后他和娃娃聊几句,看这个事到底怎么解决。
我越听越没谱,这办法也太邪性了,谁知道上身的是个什么东西呢?
“要不我们还是等老神官回来再弄吧,也不差这么一会。”
胡沛又不高兴了:
“有我在你怕个锤子,你等我大伯回来他也是一样的做法,我大伯年纪越大胆子越小,这活接不接还两说呢,你还等他回来。”
得得得,又招出你这么一摊话来,那你说咋弄吧。
胡沛又叫回了表姑,让她坐在椅子上,闭上眼睛什么都不要想,还塞给她一个红包。
用过的红包是非常不吉利的,因为好运已经给出去了,留下的只有霉运。
况且老胡还在红包里放了一枚压口钱(死人嘴里含的铜钱,据他说这玩意非常招阴。
这些事老胡都给我事先交代了,让我别给表姑说,害怕吓着她。
老胡拿出一根红线,一头缠在我表姑的手腕上,一头缠在我右手的中指上,还嘱咐我除了这根中指,其他部位都不能碰到这根红线。
据他讲,这根线是个魂魄的传导器,一会我表姑的魂魄出来,先在我身体里挤一挤,免得飘忽在外面再出什么岔子。
不得已,我只能握紧拳头,单竖起一根中指。
真是个友好的手势啊,一会鬼上身看见我冲他比中指,不跟我拼命才怪了。
搞完这些,老胡在表姑的面前摆了一个香案,插了四根贡香(插香是有讲究的,神三鬼四,敬神插三根,敬鬼插四根,仪式正式开始。
“胎光留定见太清,爽灵幽精速离身,人走人间车马道,魂魄专有引魂绳……”
老胡一边念念有词,一边用一个鞋拔子在表姑头顶轻轻敲击。
这鞋拔子绝对是个祖传的神器,那股汗脚味就别提了,闻得我直犯恶心。
我耐着性子等了半天,光听见老胡一个人念叨,表姑一点反应也没有。
我低声悄问道“老胡,到底行不行啊?”
“嘘,别废话,它来了。”
我心里一凛,手指上的红线传来一阵阵寒意,它来了。
表姑睁开了眼,整张脸的神情和刚才完全不一样,有些害怕又有些防备的看着我们。
表姑已经是五十的人了,但她当下这张脸呈现出的状态就像个小孩子,撅着嘴,眼睛滴溜溜的转,要多诡异有多诡异。
她的眼神扫过香案,从里面拔出了一根香放到地上,然后猛吸了一口贡香的烟雾。
嗯?神三鬼四,这他娘的趴在我表姑身上的,难道说是个神?
‘表姑’这会完全换了个人,脑袋摇来摇去跟个拨浪鼓一样,整张脸笑得很开,咧开一张嘴看着我们,把我俩都看毛了。
她在椅子上想把两条腿晃起来,但因为腿长不能悬空,在地上擦出刺啦刺啦的声音。
老胡给我交待了好几种鬼上身的异状,无一不是发疯大喊大叫之类的,眼前的‘表姑’却很镇定,这种镇定反衬出我两的不淡定,一时间不知道如何应对。
房间里的灯光忽明忽暗,‘表姑’的一张脸在明暗交错中若隐若现,不变的是她脸上的笑有一种轻蔑又狡黠的意味。
老胡推了我一把,意思是让我来问,他给我掠阵。我一想毕竟是我表姑,责无旁贷,问就问吧。
“咳咳,这位……嗯这位小仙,咱今天请你出来,也是迫不得已,这么多年了,你老趴背上也不舒服,毕竟,毕竟咱不是考拉不是。
一会我问几个问题,咱们从此桥归桥路归路,你看行不行?”